《上海娘事》第39章


“有人来看过她,好像是她的一个同乡。哦,她同乡走了以后,我听她在里巷自言自语,讲什么自己很脏,我就和她讲,阿拉此地是没浴室的!”
“废话倒多,还愣在此地做啥,还不快去寻那个同乡回来问话?”
大年初一,贾正清想想还是没揭起那块尸布来,叫人推了走,这个女人,是第二次进来了,这一次,还死在了这里。他还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她,只是两天前,她的衣服上还沾满了骇人的血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到自己,居然还笑了笑,嘴抿着,没有露出一点牙齿,这样的境地,这样得体的笑容,居然让贾长官想起了十三玲珑来,一个屋檐下,一手调教的,或多或少,会有丁点的相同吧。
女人的声音同样冷静,女人讲:“姓马的不是我杀的,是伊想强 奸我。”
贾正清晓得她在撒谎,但她这样说,他就让人这么记,真相怎么样,他不感兴趣,他只晓得,被拆白党骗光了钞票讨说法和女人遭人强 奸,法庭肯定同情后者,即使,这个女人是妓 女。
本来,过了年,潘楚怜的案子就该排期上庭的,但不想,才没多少辰光,就出了这等事体,贾正清晓得上头肯定又要给自己吃牌头(沪语:责怪),心里头觉得烦,想着点根香烟吃,没拿稳,啪的掉在地上,贾长官低头去拾,恍然就想起不久之前潘楚怜的另一桩事体,似是因为一只戒子,她在高处,啪的就狠狠丢下来,贾正清抬头看的时候,看到她紧咬的嘴唇一脸的绝决,贾长官阅人无数,这样的人,应是个有心劲的,但平常得见,却是个圆滑的,一度贾长官对她捉摸不透,如今她死了,用丝袜带自己勒的自己,这样断气很难也慢,可见一个人真想寻死,在何处都是可以,可见,贾长官没有看错,这个女人,真是个有心劲的。
晌午贾长官弄了两只馒头夹咸菜,正啃着,肖毛毛来了,贾正清讲:“侬哪能跑来了,不是休息吗?”
肖毛毛指指手里巷的饭盒讲:“呶,我阿爸怕你没的吃,硬叫我来的,我昨天的酒还没醒,倒是想困个回笼觉的!”
贾正清接了饭盒讲:“老根讲的没错,你啊,浑身都是懒骨头!”
正讲着,昨天来看潘楚怜的人带来了,是一个半老头子,肖毛毛见了讲:“咦,你不是老张嘛?”又转头对贾正清讲,“他是郎中,有个小门面的,这一带有点小名气的,有点感冒咳嗽的都找他抓方子。”
贾正清啃一口馒头,招呼下,说:“张医生吧,别介意,请坐。”
老张揖了下,倒是有点惶恐的坐,贾正清也不绕圈子,讲:“潘楚怜死掉了,你晓得了吧。”
老张一听站起来,说:“长官,这可和我没啥关系啊!”
“坐坐坐。”贾正清喝了一口茶,打开饭盒,里巷是肖毛毛姆妈腌好的腊肉,丢了一块在嘴巴里,讲:“也麻烦你们,阿拉做这差事的,就是劳碌命,大年初一也吃不完一顿整饭的。”
老张诺诺的点头,又坐下。
“你,和那个潘小姐,到底哪能回事体?讲讲吧。”
老张抬起头,看看贾长官,叹了口气,说:“想不到,昨天是见她最后一面。”
老张讲:“潘小姐她爸爸原本和我是同乡,她和她弟弟,小时候我是看了长大的,后来,她爸爸和人合伙做生意,给人骗了钱,一气之下死了。”
她们姆妈是早就过世的,结果,就剩了一对姐弟,两个小时候都老聪明的,读书叫怪好的,这个玉文,哦,就是潘小姐原来的名字,她后来怎么就走了这条路,我也就不晓得了,反正我再看到她,她已经是做了这行了。平时,她也就找我看看小毛小病的,别的,也就没啥多接触了。”
贾正清看看老头子,他的手指头正在微微的颤,咳了声,贾长官问:“没啥多接触,那你昨日大年夜跑来此地做啥来了?”
“这个,是,潘小姐,找我办点事体。”
“啥事体?”
“是她阿弟,她阿弟在国外读书的,按时会寄信给她的,她说自己要进去了,交代我帮她收信。”
“是吗?就这么点?”
“就这么点。”
“你讲的详细点。”
“哦,我还新带了她阿弟的信给她,我儿子,是她阿弟的同学,他们通信,一直是找我帮忙的,潘小姐,也是怕她阿弟晓得她是做这行的。”
“是这封吗?”贾正清啪的丢了张信封在老张面前,嘴巴呶呶,说,“看看吧。”
老张有点不明白长官的意思,望了眼贾正清,见对方没什么表情,反而更忐忑了,手索索的去抽信,看了看,没什么呀。
贾正清手指得得桌子,说:“反面。”
老张听的有些迷糊,但还是照做,忽然,眼神一滞,人呆了。
“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贾正清盯着老张发毛的看,顿了顿,又讲,“张医生,你讲,潘小姐阿弟在外国学校写来的信背后,怎么会有你写的药方子啊?啊?你来解释解释。”
“这个。。。。。。”老张的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渗出来。
“这个,开始我也不明白,不过刚刚听你一讲,我又有点明白了。我听带你回来的人讲,昨日过年,你家是双喜临门,你儿子留学回来了,是吧,你又摆酒,还要抽空来此地看潘小姐,太忙了,忙的有点昏头了,没空仔细检查信了是哇。”
顿一下,贾长官又加了句:“你既然是潘小姐的老相识了,她还停放在里间呢,你要不要去见最后一眼啊?不过提醒你啊,她可是吊死的,舌头掉出来了。”
老张滞在那,忽然噗通一声,跪下了。
垂着头,老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老张讲:“我没想害死她的啊,要讲起来,她还是我家的大恩人的啊!”
贾正清和肖毛毛听了老张慢慢的讲,听到后来,肖毛毛听的直摇头,指了老张骂:“看你还是个救人性命的郎中,连妓女的身体钱都是能骗一点是一点,让做鸡的钱来供你儿子读书,你儿子晓得这事体哇?”见老张摇头,又讲,“也是啊,他要晓得了,还不找个地缝钻进去闷死啊?”
老张讲:“我开始也不想啊,真是想帮伊寻阿弟的,不是没找到嘛,我看她可怜,就骗她说找到了,她一向聪明,那次不知怎么就相信我了,还讲要寄钱寄东西,我那时,也是一时糊涂,我儿子在那边,不是也紧张嘛,我就。。。。。。”
“嗷,你倒讲的理由充足,所以,你一骗你骗人家三年啊?”
“我。。。。。。哎。。。。。。”
“我看,昨天你来此地,也是想着人家要被关了,看有没有最后的一点血汗钱可以诈对哇?”
“这个天地良心,长官,我绝对没有这样想的啊。。。。。。”
“好了。”贾正清越听越觉得心烦,胸口闷了一口气,手一挥,对张郎中讲:“你走吧,有事会再传你。”
眼见老张点头哈腰的就出去了,肖毛毛叫道:“哎,我说长官,就这样放他走啦?”
贾正清一拍桌子,讲:“那我能哪能办?人是自杀的,不是伊杀掉的!”
“个伊还骗了人家钞票呢?就这么算啦?”
“那怎么?难道你我去帮个死人讨钞票?”
贾正清长叹了一口气,说:“算了。”
这句算了,连贾长官也不知道,是说给肖毛毛听的,还是敷衍了自己,总之,死者已矣了。
“走,去你家吃酒。”贾正清拍拍肖毛毛的肩膀先走出去。
肖毛毛跟在后边叫:“还吃啊,昨天的我还没消化掉呢!”
“哦,对了”贾正清在前边讲,“明天你陪我看看我徒弟去。”
“戴官啊?不是请病假了吗?”
“是啊,几天没消息,也不晓得得的什么病。”
“讲不定,就是跟你跟的累出来的,我阿爸讲,小时候瞎子算命,就给你算的是劳碌命!”
贾正清头回回,说:“是嘛?倒是蛮准的。你阿爸有没讲过,瞎子也帮你算过命?”
“没讲过,算出什么啊?”
“媒婆命!你看你的长相,嘴巴下面要长颗痣,就更像了!”
番外 江南
她望向手里的丝袜,破了一个洞,从来,她就不喜欢破的东西,如今,却只能靠这样的破物来救自己了。
她说,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
很多年前,她站在一扇门前,摒着一口气,才要敲门,门开了,她想见的那个人,躲在表婶的身后面,只露出一双冷淡的眼睛。
“成文!”她叫他。
那孩子却不看她,只拉着妇人的手,撒娇一般的说:“妈妈。”
表婶有点歉然的看着自己,这样怜悯的目光却让她有了悲愤的感觉,她冲过去,把那孩子拉过来,紧紧的抱,她听见自己急吼吼的声音,她说:“成文,我是阿姐!阿姐抱你!”
“不!”
那个孩子尖叫,他踢她,身上不怎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