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娘事》第48章


灵芝有点歉然,说:“他自小就是浪荡的脾气,亏也是弟妹你不计较。”
弟媳笑了笑,说:“结发夫妻,都是彼此担待。”
结发夫妻?灵芝怔了怔,她想起前日夜里,她睡的晚,下妆时又发现了自己的一根白发,还不老的人,已经是华发丛生,她有些慌乱,手碰着了妆台上的匣子,世安已经睡迷糊了,模糊的问一句:“珑儿,几更天了?”
珑儿,在她的床榻,他唤着别人的名字,就像他叫女儿,也经常是“宝珑宝珑。”
女儿大了,会大声说:“父亲,我是宝心。”
他才转醒了,说:“哦,是宝心,是爹叫岔了。”
灵芝没招谁惹谁,可是她的世界,已经被这突然闯进的人越挤越小。
秋末的时候,出事了。
那个时候,世安正准备着宝珑的周岁生日,是女孩子,却要大肆请客,这样的铺张,连宝心都是没有的,灵芝心里不是滋味,烦的很,白日里帮着准备,夜里却是睡不着的,捧了圣经一遍遍念,背了无数遍的话,却是一遍遍错。宝心大了,知道黏人,总是缠着她睡,她望着被头裹的好好的女儿,小孩子无辜干净的一张脸,睡的熟,淌着一点小口水,想起女儿白天问:“妈妈,宝心没见父亲几日了,父亲是不是又出门做生意了?”
她搂搂女儿,说:“是八姨娘那的妹妹病了,你爹去照看了。”
宝心说:“那我也要生病,父亲就会来陪我玩了!”
想至此,灵芝的心一阵酸痛。
宝珑自出生,身子就是弱的,总是三天两头的小毛小病,郎中瞧了说是胎里带的,气弱,这才有了要大摆生日宴壮命的由头。
二太太澈安是极不满意的,因为府里的独养儿子当日也不过是一样的派头,话就讲的不好听,说:“又是胎里带的,倒是和她娘一个模样,尽拿身子说事,说不定,长成了又是一个勾男人的小妖精!”
说归说,这位新小姐的生日宴还是热热闹闹的摆开了,那日少女作为亲娘,坐了主位,难得的打扮,一抹的娇羞,直直的就将众人比了下去。
席间除了当家的男人,一众的女人皆是僵着皮肉假笑,台下杯盏交碰,台上的草台班子也唱的热络,那晚世安高兴,喝多了,已然醉了几分,灵芝独自闷着酒,忽然贴身的老妈子就过来咬了几句耳朵。
灵芝听的太阳穴忽跳,看了眼半醉的丈夫,悄声起来。
六姨娘就跪在后院。
吁口气,灵芝问:“陈妈妈看到的可是真的?是你硬推了那男人走?”
六姨娘咬一下嘴唇,说:“大姐要责罚就罚我一个人,与旁人,一概无关。”
灵芝望着夜色底下孤挺的一抹影子,才发现,宜媛,竟也是绝决的。
面对这样的回答,她竟不知道再如何开口,顿了顿,灵芝说:“也亏的是陈妈看到,要换了别的人,你可怎么好?”
灵芝自己也觉得意外,自己的口气,居然是包庇的,一瞬间的迟疑里,她竟然,包庇了背叛丈夫的女人。
让她不承认的是,当这个惊骇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的内心里,波涛汹涌处,居然是有一点点快活的。
这个热闹沉闷的夜晚,在最后一刻,带给了她一丝欣慰,鬼使神差的,她放过了宜媛。
晚上灵芝睡不沉,迷迷糊糊的梦,梦见宜媛,又梦见自己回娘家,一个人,世安没在,坐了顶小轿子,屁股掂的疼,弟媳妇在门口迎自己,她听见自己问:“咦?乾林没来吗?可是又撂下你,陪他的宝货去了?”
弟媳说:“哪来的宝货,早叫老爷休了!”
她在梦里疑惑:“休了?阿弟不是一直把那位宝贝的不行?怎么说休就休了?”
弟媳笑了拉她的手,说:“她偷了东西,再怎样喜欢,也留她不住啦!”
一个激灵,灵芝醒了。
一片黑暗里,她终于明白了,阿弟家的小妾究竟是偷了什么东西。
男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偷人。
一个念头像在心口里裂了缝,小小的弥漫开,灵芝捂了胸口,为自己的冒出的想法惊诧不已,但这个念头起了,就灭不掉,正逐渐扩大的包紧了灵芝,以至于她攥着被角的手心,都渗出汗来。
人是弟媳找的,弟媳说:“如今白家为了个庶女大摆酒宴的事已经被传的不像话,就是为了白家的名声,这个人也留不得,搁在家里,往后姐夫还不定出什么荒唐事。”
她还是拿不定主意,问着:“我们真要如此做吗?”
弟媳望着她的眼睛,说:“姐姐如今优柔不做了断,等哪天那女子骑到你头上了,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听的心里一颤,点点头,弟媳又说:“如今,咱们只缺个更周详的计划,还少一个,信得过的人。”
这样信得过的人,很快就被找来,是久没联系的远方侄子,眉目清秀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带着一些流气的分寸。
她悄声问:“弟妹,这个人,真的行吗?”
弟媳说:“大姐还疑心我亲自找回来的人?莫看此人表面,实际他做事周全,稳的很,我看行。”
于是,白家住进了一个远方亲戚,上海调配来的小巡捕,会讲笑话,唇红齿白。
小孩子都喜欢他,各位姨太太也是,往往吃了饭,就聚在一处,听他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侄少爷讲大上海的趣事,讲他自己如何神勇的扶助了凌弱女子,抓了一个又一个胆大包天的贼。
世安开始也跟着听听,后来就不来了,背地里对灵芝说:“你这个亲戚,倒是像你弟弟,只是一张嘴巴厉害!”
灵芝笑笑,不多说话。
这段日子家里是祥和的,六姨娘出门看她喜欢的戏,各位懒在家里的太太也有了着落,磕磕瓜子,听听故事,开开玩笑,八娘姨原本是不来的,后来到底架不住灵芝的一次次请,还是来了,几次也就熟了,有时候听到开心处,也笑笑。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去了。
开春的时候,世安要也广州会合乾林,临走前一夜,特地来找灵芝,嘱咐了家里,但还是去老八那过夜了。
灵芝觉得寂寞,恍惚的夜里她想起了小巡捕贴近耳朵根说的话,他说:“太太,这些个女人,哪一个都是比不上你的。”
“太太,你看我的眼睛,里面装着的,是我心里面的女人。”
她晓得这个小青年的胡说八道,晓得同样的话府里的女人他皆说了,但不知怎么还是牢记了,这些话,她不知道丈夫对老八有无说过,但对于自己,这样的甜蜜,却是从来没有的,有的,也仅是这几句胡说八道。
番外 正妻(四)
事态并不如灵芝想的顺利,小巡捕府里个个女人抵不过的油嘴滑舌,八姨娘却显得日见嫌恶,一日里花园的一个角落,她看见自己授意的小男人,温存的拉住了老八细巧的小手指,讲:“八太太,我怎么觉得,我一早就见过你呢?”换来的,却是一个大嘴巴子。
小巡捕在那个夜里,腆着略肿的半张脸,拎着半舀子的老黄酒,飘着流波的眼,涩着嗓子对她诉苦:“想不到姨娘小个子气力倒大,这苦差事,我可是看太太的面子,才熬了这良久。”
她低头挑灯,看着小跳跃的火芯子,说:“整天脂粉香堆里待着好吃好喝,多少人都求不得的事,你倒好,还叫起苦来了!”
小巡捕苦了脸的灌一口老酒,说:“你当我喜欢那腻歪味道?我平生,最厌的就是这些!”凑的近一些,他说:“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我?”她笑起来,手指向他,说:“你这小痞子,转头转脑的,竟成了我亏待你了?”
“小痞子?”小男人笑深了几分,说:“我姆妈以前也这样说我。”
她说:“你说了什么,让你姆妈不开心了?”
他说:“我看见两瓣雪白的桃子,咬一口,原来是姆妈的屁股!”
灵芝听的一窘,脸立马的红,手顺势的一挥,说:“你个小混帐!”
这一挥,手就被捉住了,挣不脱,小男人的眼睛汪汪的盯她,盯的灵芝浑身一战,仿佛被看透了,仿佛,什么都没穿。
她挣的更厉害,说:“无理的人,快放手,要不我喊人了!”
“喊吧!”小男人依旧是迷人的笑,说,“我不介意,太太介意吗?”
他说:“太太不知道,太太身上的香,是任何脂粉都比不了的,就和,我姆妈身上的一样。”
“所以,”他说,“为太太做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灵芝事后回想起当夜,她是挣扎的,即使是无力的,她也挣扎了,所以,她告诉自己,她是不甘愿的,纵使在最后,是这个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小男人,一点一点轻轻舔去了她的眼泪。
小男人说:“太太,我要你抱着我睡。”
灵芝说:“你滚!”
小男人却笑起来,说:“我现在可是脱光了,太太要让我滚,我滚出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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