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娘事》第52章


谭胖有了暂住的打算,想进去看看,眼睛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跟在后边,望着前面卸了门板的门面,一只小花狗四脚趴着,睡的像猪。忽然就听见一阵哭天喊地,一个女小人捂了脸就奔出来,后边一个女人抓着扫把追出来,嘴巴里叫着:“做死的娃儿!看这回子我不打断你的腿!”
眼睛见了,心慌的呯呯跳,下意识的转头就逃,没留神看路,一下子崴了,谭胖看了小姑娘闷头拼命跑,吧唧又跌一跤,赶忙过去扶,眼睛跌的重,仰起脸,已经痛的脸斜嘴歪,呲呲的咬牙讲:“快逃快逃,这是拐小人的黑店!”
小罗赶过来,刚才哭着的女小人正立在他的旁边,带了一点娇胖,好奇的望望眼睛。
小罗敲敲女小人的头,讲:“你看你,吓着客人了!”
女小人对着小罗吐吐舌头,把手伸给眼睛,讲:“小姐姐,我叫小春。”
眼睛望着面前嬉皮笑脸的女小人,哪里还有半点委屈的影子,拿扫把的女人也过来了,看见眼睛,不好意思的把扫把搁在身后笑,女小人指指她说:“这个是我妈妈。”
眼睛眼睛瞄瞄,小声问:“是你妈妈?亲妈妈啊?”
见女小人点点头,又讲:“你妈妈干嘛打你啊?”
那女人听了扬扬扫把大声讲:“还不是她又到厨房偷吃的给外面的癞皮狗!我。。。。。。”才要说下去,被小罗见扯扯袖子,才见到眼睛又怯怯的缩了缩,忙把扫把又藏在后面,摆摆手讲:“我不是真打她,只是吓吓她,真没想打。。。。。。”
看看了小姑娘痛的抽筋的脸,又讲:“小姐的脚怕是伤筋了,要不进去寻我家老头看看,他是郎中!”
一行人围着眼睛,只等小姑娘开个口,眼睛看看旁边小春恳切望着自己的圆眼睛,终于吁出了口气,点了点头。
谭胖抱了眼睛进旅馆,小罗跟在后头悄悄讲:“大医生,见到我家老头,千万别说你是做洋医生的,他厌这个!”
谭胖不解的望一眼,小罗说:“嗨,还不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没跟着他学看家本事,偷去跑了念洋医,他恼我到现在呢,我是不想累及了你!”
谭胖点点头,又呶呶眼睛已经肿的像个小馒头的脚,问:“这个你阿爸真的在行么?”
小罗翘起大拇指:“不是盖的!四十年的老跌打师傅!包三天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注:滑竿:解放前重庆常见的一种交通工具,由两根竹竿穿一块厚布制成,行人就躺在布中,由两人攀抬,山城路多攀抖,滑竿轻便软稳擅行,在当时的重庆,比得过上海的黄包车。
注:轿:40年代,由于重庆的地势,传统的轿子行路艰难,逐渐被一种类似滑竿的简易轿子所取代,简单的说,就是两根竹竿架一个板凳,有一个顶,样子比挂杆气派,但坐起来,没有滑竿稳妥舒适。
注:汽车:40年代,重庆的主干道路已修成全,并开设公交,有公共汽车行驶,但因山城道路环绕,汽车行驶的速度往往还没有人抬的滑竿快速。
注:号子:滑竿的抬杆人在一路所经之处都会与客人高唱报道路名号,这亦是当年重庆的一道特殊风景。
十八,我心有你
眼睛眼见着罗娘像戳洋泡泡一样的把自己脚上的紫血泡一个个挑了,紧张的嘴巴里哈着凉气,一眼张一眼闭的看,幸好是不疼的。
眼睛看看立在一边同样紧张兮兮的谭胖,心里面笑嘻嘻的,她觉得自己最近变娇气了,动不动就叫叫哼哼发发嗲,不过如此可换得大胖子的这付表情,小姑娘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罗娘讲:“淤血都逼出来了,蛮好蛮好。”转身又从个罐子里盛了点乌黑的药膏,抹在伤口上,眼睛骤然的觉得清凉,咂咂嘴,讲:“凉的来,是不是龟苓膏?”
虽然老早红十字也有坐诊的中医,但谭胖望着盛药膏脏兮兮的破瓷罐子,凑近闻闻那罐子里的怪异气味,仍是不放心,疑惑着问:“这个?”
罗娘笑了讲:“这个是我家老头自己做的,用起来可不比外边贵的要命的西药膏差!”
眼睛看谭胖的神色,怕他不喜欢这个黑乌乌,要去买外边贵的要命的西药膏,心疼他花钱,忙说:“这个龟苓膏好,养皮肤的,我晓得!”
眼睛因为这只馒头脚,和谭胖安稳的住在了这家黑店里。
白天谭胖是忙的,总是出去,眼睛腿脚不便,就待在二楼的小窗口望外边,楼底下是一棵大的黄角树,有些年头了,从岩石里冒的头,已经伸到了眼睛的窗户前面,眼睛一伸手,就可以抓到它的枝杈,小春说:“我家的黄角是附近长的最高的了,娘说是我家风水好!”
眼睛说:“为什么不多种一棵,长的再高,只它一个孤单单的,又有什么用?”
小春说:“小姐姐不懂,黄角在石头里长出来本来就难,这棵是我家没造的时候就在的野树,能长成这样,已经是不容易了。”
眼睛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拿了块大毛巾抹抹面颊,说:“真是可怜。”
小春在旁边噗哧笑起来,讲:“小姐姐你这样真像唱戏的。”
眼睛一本正经的纠正她,说:“你不懂,女人是要这样子的。”
眼睛养脚的这几天,倒和小春越来越好了,都是一般高的小姑娘,谭胖不在的时候,也是小春照料她,而且,小春胖乎乎白嫩嫩的,和阿青很像。
待几天后,眼睛可以走路的时候,已经和小春亲亲热热的了。小春是大大咧咧的山妹子,总是笑嘻嘻的,眼睛喜欢看她的圆眼睛,小春高兴的时候会哈哈哈的疯笑,眼睛也会跟着笑,觉得很爽气。
但是,眼睛在心里面,又告诉自己,要做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她也这样告诉小春,眼睛讲:“你不好这样笑,阿拉以后都是要嫁人的,做人太太的笑起来,不好发声音的,牙齿都不好露出来的。要这样。”眼睛摆了个最美的姿势,小春看了又拼命笑,于是,眼睛也摒不住,笑的口水都落下来。
晚间,谭胖回来的时候,天已黑了,又一眼望见眼睛坐在旅馆的门槛上撑着下巴等自己,瘦的来的一个小姑娘,看起来蛮罪过(沪语:可怜),他还没走近,眼睛已经一跳一跳的迎过来,谭胖扶了小人的手,讲:“才好点,又疯跑!”
眼睛扯扯他的手讲:“快走快走!”
不晓得小姑娘又有啥新花头,但看她急吼吼的,谭医生就由她拉着走,蹬蹬的上了楼,眼睛推开了房间门,有点小骄傲的讲:“请进!”
谭胖拉了灯,才发现屋子里贴了好多红的窗花,最简单的花样,但旅馆的房间本来旧白,这样一打扮,倒也显得喜气,走进去看看,明显捣鼓过了,被单上一个折子都没有,连窗户的夹缝里,都不见一点灰渍。
谭胖笑了讲:“这是你弄的啊?”
眼睛得意的点头,又不好意思的讲:“你不用讲谢谢。”
谭胖觉得好笑,揉揉小姑娘的头讲:“房间每天罗太太都来打扫,不用你做的。”
眼睛摇摇头,声音有点低,讲:“这里难道,不是我们家吗?”
见小姑娘的神色有点难过,谭胖蹲下来,讲:“当然也算,只要我们还是在一道,不管住在啥地方都是我们家。”
又讲,“不过以后,我会带你找个更好的地方,买个单独的房子,不和人家挤在一起的,就我们自己住,你喜欢的话,可以在每个房间都贴窗花。”
“听起来真好呀!”眼睛欢喜起来,说,“你肚皮饿吗?我烧了饭啦!”
小姑娘把台面上的盖碗拿掉,谭胖看到了一碟浓油赤酱的糖醋小排骨,眼睛用手指头蘸蘸,唆一口,讲:“我还怕冷掉了,正好,你快点吃吧!”
谭胖笑了讲:“是你烧的啊?卖相蛮好!”
眼睛拿了筷子给谭胖,讲:“我看你吃不惯此地的辣食,借了罗太太的小厨房烧的。我烧的不好,老早姆妈总讲我烧的味道不够,会得罪嘴刁的客人,又嫌我刷马桶手脏,就不叫我烧了,最多帮伍阿姨打打下手,拌拌小菜,今天我洗了几遍手才下厨房的,你尝尝味道,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吃了。”
小姑娘虽然这样讲,眼神却是期待的,见谭胖挑了块,大口咀嚼着讲了句:“味道蛮好!”高兴的眉毛都跳了跳,又夹了一块给他,说:“下了饭一道吃,比较香!”
谭胖望望讲:“怎么就一碗白饭呢?”
眼睛咽了口口水讲:“我吃过了,你吃就好。”
谭胖看她一眼,讲:“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和我一道吃,别浪费了。来!”
男人顺势把小姑娘抱坐在膝盖上,喂了一口肉,小姑娘小口的吃,矜持的小样子连谭胖都觉得吃惊了。
谭胖讲:“你今朝怎么了?”
眼睛的脸有点红,讲:“我是不是很重?”
谭胖讲:“没有啊,太瘦?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