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第6章


“不会的,静言,相信我,相信我们,会好的……”
“静言,乖乖听话,好么……”
“我不吃!你们都走开,都出去,别管我,走开!”本来是要推开端木惜雨,可重心不稳差一点栽下床去,这一下,她更加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废人,“你看啊,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成了个废人,什么都做不到的废人,你们还管我干嘛?!”
“静言,你别这样……”程静言的自暴自弃让端木惜雨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还能有什么用……”她知道不该这样发脾气,因为队长心里一定比自己还要难过,可她一想到自己今后只能与黑暗为伴……
“什么都做不到的不是你,是我,要不是因为我这个做队长的不称职……是我连累你们,是我没用……”端木惜雨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眼泪充盈着眼眶,在里面打着转。
在乎的人们因为自己而受伤害,原来是这样的难过。
眼前独自落泪,黯然神伤的队长与脑海中的一个模糊的身影重叠,叶墨棠的心被狠狠地重捶,说出口的话甚至带了怒气:“惜雨姐,不必管她,那不是你的错!”
“墨棠你……”蓝若忻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端木惜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怎么能不管她……”
“本来就不用管她,不就是看不见么,至于这么颓废么?!”语气难以掩饰的讽刺
“你懂什么!”程静言瞬间被激怒,“眼睛看不见的又不是你,你知道什么都看不见的痛苦么?”
“呵呵……我懂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懂了……”她的话让所有人不明白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叶墨棠又恢复那不紧不慢的语气,“我只是想告诉你,看不见不是你乱耍脾气的理由,更不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
“……你说什么?”
“我说就算是给你找到治愈的方法,你自己不争气又有什么用?”叶墨棠痛苦的说着,“自己不争气的人,谁也帮不了……”说完,她像是要躲着其余几人的目光,想要离开房间。
“墨棠……墨棠!”蓝若忻出口喊住她,“墨棠等等!”
“等等,你别走,”程静言胡乱的在空中抓着,“把话说清楚!”
“是呀墨棠,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那双眼睛的神色,又变成了那时的样子。
“……经历过什么……”叶墨棠喃喃自语般地像是问自己一样重复着端木惜雨的话,“是啊,我到底经历过什么……”
{回忆:
那年,认识他时,他是个不会抽烟,不会喝酒的愣头青一样的傻小子。
比他小四岁的我也一样是个傻丫头,喜欢跟在他身边,喜欢听他叫我小云,也喜欢他揉乱我的头发喊我傻丫头。
他说他喜欢听戏,最喜欢听昆曲,我笑他一个大男子汉竟然喜欢这么女孩子气的东西。
他说他就是喜欢,喜欢水一样的昆曲曲调,因为它婉转动听,会一直钻到心坎里触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还说,他喜欢小云的声音,如果昆曲配上小云的声音会更动听,因为小云也是能一直触到心坎里的。
他说的时候像平常一样用手掌揉乱我梳的很整齐的头发,但他叫我傻丫头时,眼中却有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情绪,同样触及到了我的心底……
因为他的话,我不顾父母的反对瞒着他跑去拜师学昆曲,学的是生角。可还未学成,还未能唱出完整的一段,他就走了。
那一夜,他把我叫到我们经常玩耍的池塘边,对着月光,他的眼睛又一次有了那种说不清的神色,比月光还要醉人。
他说他要去参军了,要去保卫国土,明天就要出发。说话时,尽管他极力掩饰,却还是能听出声音中的颤抖。
我哭了,我知道他一定也想哭,却依然强装着不在乎的样子说,傻丫头,我又不是不回来,等我把小日本赶出中国,我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我的兵来接你,让你也威风一下。到时候伯父伯母肯定同意让你做我的将军夫人。我破涕为笑,他也跟着憨笑起来。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离开了,没有等我送他。
后来,我继续学着昆曲,希望有一天能上台表演给他看,每天练习很苦很累却也充实地让我无暇再想他,不再想到他那个神情,心里便也就不再翻江倒海一样的疼。
他走了三年,我等了三年,从戏班的小学徒、小杂役终于等到了正式演员的身份。
他回来的那天,是我第一次登台,也是第一次演主角,我忙着整理行头,像往常师父教的一遍遍在后台重复着动作手势,一遍遍练习着曲腔唱词,紧张到汗水一直从额头淌下,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补妆
这次是给军爷们演,千万不能演砸。临上场前,师父嘱咐我们
军爷?我忽然想到了他,三年了,他是不是该回来了,他最喜欢听戏了,他会不会来,这样想着,却莫名其妙的让我不再那么紧张,我想也许他就是总能让我安心吧。
果然,在我在台上的一个转身动作时,我在前排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变了很多,不再是傻小子一样的青涩稚嫩,三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的眉宇间有了些刚毅,我强忍着想与他相认的冲动演完了上半场,中间休息时我来不及换衣服就从后台跑出去找他,可还没跑到他跟前,我就停住了,在离他仅有三步的距离,可以比台上更清楚的看到他。
他学会抽烟了,手指中夹着一根刚燃起没多久的烟,而打火机还在为他点烟的的人的手里——他怀中的那个女孩。
他用着我从未见过的调皮样子哄得怀中那个娇小的女孩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我听见那个女孩喊他连长,看见女孩靠在他肩膀时的满足,也同样看见他脸上从刚才就未散去的,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回的后台,也忘记了怎样换的装,似乎只是凭着本能与习惯重新登台,才能让下半场顺利开演。
但即使是嘴里唱着戏词,身体做着动作,脑中却是一片空白,耳朵里一直响着那女孩银铃般清澈的笑声。曾几何时,我也是拥有那样少女般的声音,却是因为长年练习压着嗓子唱生角而使嗓子整个变了调,像个少年一样。
因为不再是思考的演出,在一个转身,搭档来不及拉住我,我便重重地跌下台子,摔伤了右脚。
你没事吧?
我抬头,竟然是他,眼神里带着关切,向我伸出右手,想要拉我起来。
我看了一眼仍然在他身边的女孩,迟疑了一会,却也还是伸出了右手,但都未摸到那只手掌,就让手臂传来的剧痛拉回了原位。
怎么了?是不是右手也受伤了?
他问,同时靠了过来,避开我的右手,和其他我摔到地上时划破衣服擦伤的地方,将我扶起来。
没想到,这小兄弟这么轻,还这么瘦小……
他收回手,开玩笑似地和身边人说着,他身边的女孩也笑了起来,他也跟着笑了。
小兄弟……原来,我扮了妆,你便认不出我来了,我苦笑着,撑着刚赶来的师兄们回了后台。
师父虽然生气,却也在看到我的严重伤势后不由得心疼,好在演出并没有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只记得与他们交涉回来的师父将一坛子酒给了我说,若不是叶连长不计较,你早就被抓走了!叶连长还特地拿了瓶药酒让我给你治伤。师父说的时候没什么好脾气。
我很快的卸了妆,换了衣服,师兄们见我一言不发,以为我是因为摔痛了,又或是被师父骂的心里不好受,便过来帮我,和师父请了假把我送回了家,爹娘没来得及问,就被我关了门挡在外边,我知道师兄们会帮我解释。
坐在床上,手中握着那瓶药酒,一直到深夜。
听到爹娘已经睡下,我瘸着脚一步一步挪到厨房,用没受伤的左手从地窖里费力的提出了一坛烈酒,然后接着一瘸一拐的出了家门漫无目的地拎着那坛烈酒走着……
实在拎不动时便放下坛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坐下时才发现,竟然又不知不觉来到了那个充满美好回忆的河边,但现在想来,那些回忆都如同利刃般一下下刺着心脏……
我掏出怀里的那瓶药酒全部倒进了那个酒坛,将两种酒混合。
从未喝过酒的我不计后果地仰头灌了起来,烈酒的辛辣刺激着喉咙,眼泪便不自觉地流出来。
原来……想哭的时候喝酒就可以掩饰着原因的哭出来。
我不知道昨夜是何时睡过去,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脸上干涩涩的,眼睛有些胀,头更是想要炸裂一样的疼。
我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家走去,却不知道我正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当天晚上,我走之后不久,日本鬼子就闯进村子挨家挨户的烧杀抢掠,我的父母同许多村民一样,还在睡梦中,就被鬼子用刺刀杀害,而我因为在河边的草丛中而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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