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水中画画》第38章


太阳透过窗帘的光线真是美,醉人的金橘色调驯良洒在玺亚的脸上,小苗不禁用指尖轻缓地在上头补捉一丝日光,她也想夸他,幸好没把任务做得十全十美。 
玺亚敬虔地垂下头,温柔亲吻她修长的指尖,不舍地、珍惜地,让她不由得一阵颤栗,她的指尖抵着他粗髭的下巴,她的眸望着他深邃的黑瞳。小苗又落泪了,她能恣意抚摸玺亚的脸,能随心所欲看着他,彷彿他一直都在,彷彿他不曾离开。 
小苗开口说了几个字,却是无声的,正要拿笔,玺亚匆匆按住她,轻问: 
‘你说画怎么了?’ 
对于玺亚的理解、默契,她很高兴,继续动笔写字。 
“我想画一张图,有你,有我。” 
‘你能画我了吗?’ 
面对他的疑惑,小苗拿着更狐疑的明眸忖度回来。 
“你还是喜欢我的吗?” 
‘当然了,’这么肉麻的问题令他一时不自在:‘说讨厌你是假的,喜欢你也是假的,一直都好喜欢你才是真的。’ 
那么,她就能胜过一切,无所畏惧了。 
“我想,可以了。看着你,能画;你不在了,我依然能画。” 
几缕惊奇,在玺亚若有所思的目光中飞逝。 
难道他不自觉地透露心底讯息?而小苗敏锐地发觉了? 
“我想把那张肖像图画得跟咱们一般高,一般大,摆在家里,就像你随时都在。” 
‘那不费些工夫了?’他浅浅笑着,抚顺她的长发:‘你早点好起来,把画完成了,让我瞧一瞧。’ 
“我会赶在下一次的画展之前完成,把它放在美术馆里,让你随时都能去看。” 
有些事,是强求不得;又有些事,却是注定发生。她了然于心,如果将来的日子不臻完美,也是因为她下手的那一刀…把美丽的蓝图划出破镜难圆的缺口,玺亚难辞其咎,她也是。 
‘我知道了,到时候…你已经能活蹦乱跳了吧?现在的你连话都不能说,怎么把那群无聊记者骂得焦头烂额的?’ 
她又被他逗趣的表情弄笑了,却不能太放肆,以免颈子上的伤口又裂开。 
这时,外头先是传来小良和护士的叫骂,紧接着两人纷纷跌进病房里头。 
‘喂!你有没有人情味呀?他们好不容易能促膝长谈,这会儿你要硬生生将他们拆散吗?’ 
小良很凶,但护士小姐更是气急败坏地拢正头上白帽: 
‘什么人情味?这时候病人的情况比较要紧吧?我不是早说过不能打扰她太久吗?你硬拦着我是想让方小姐又昏迷啊?’ 
‘哎呀?你竟敢咒我妹妹?’ 
小良插起了腰,摆明不给过,玺亚赶忙起身劝和: 
‘大小姐,我就要出去了,小苗也需要休息。’ 
他称呼她‘大小姐’?小良不自然地理理发丝,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搞什么嘛!现在他到底是少京还是玺亚? 
玺亚凑近小苗耳畔,面容专注而认真: 
‘你会好起来吧?你会一直都这么坚强吧?答应我,千万、千万都别再伤害自己了。’ 
明明知道自怜的话语可以挽留他的脚步,小苗还是以无声的唇语应承,别无选择: 
“我答应。” 
他俯下身,深深亲吻她的唇。小苗从不知道…原来世界上也有这么悲伤的吻,让刻骨铭心的爱情在体内疯狂地窜流撞击,她的每一颗细胞、每一根神经都疼痛欲裂。 
‘你相信吗?我对你的思念,在我们分开之前…就已经无止无尽地开始了。’ 
这是再真切不过的实话,她相信,诚然相信的。 
‘先生!请你改明儿再过来吧!方小姐打针的时间到了。’ 
护士在催促,尽管有小良义气阻拦,玺亚还是放开了小苗紧握的手,退后一步: 
‘我不走不行了,明天…再来看你吧!’ 
而这是…再甜美不过的谎言。 
她在软绵绵的枕头上侧着螓首,牢牢恋住那转身离去的背影,像只巴望主人的忠狗。护士调度针筒所喷出的药水洒落在金橘色的空气里,她身体的某个部份也随之飘零,升华。 
玺亚走出光圈的那一刻,阳光不再,病房不再,她的视野独独存留那个宽挺的、颀长的、看似出去一会儿会再回来的背影,还有白花花…看不清的明天。
第十二章 
至今而后,玺亚再度从小苗的生命中消失了,从没出现在医院,更甭提北京的胡同、巷弄。宋琳的行踪也成了谜,在圣约翰学院上了几天课之后,便办休学手续,从此袅无音信。 
他们是回到金先生的身边?或是离开他了?也许又接了新任务,换上新面貌、新名字,出现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但不管如何,方家人已经渐渐遗忘这回事,只有婳姨在大家沉默的时候会信口念一念。 
小苗康复得很快,出院在即。 
‘哎哟!这什么鬼天气,闷死人了。’ 
外头急转直下地乌云密布,空气中膨胀着闷湿水汽,小良梳了髻,露出雪白无瑕的颈子,却也忍不住香汗淋漓,坐在病床上的小苗偶而抬头看她用手绢不停擦脸,又低头专注在手中画笔扫过的痕迹,她的沉静令小良嫉妒地心烦。 
‘干嘛呀?开始帮那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作画啦?’ 
‘别那么骂他嘛!他也是…有他的苦衷啊!’ 
‘哼!有苦衷是我们才对!咱们都不计前嫌原谅那小子了,他竟然又一走了之。’ 
‘要玺亚留下来,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啊!’ 
如果留下,他所要面对的不只是方家人,还有他背负的罪恶感,盈盈绕绕。 
悻悻然撇撇嘴,小良转而观望灰色的阴天:‘雨啊…要下不下的,净闷人。’ 
小苗没应她,埋首振笔疾画,画纸上窸窸窣窣,没让其它事干扰她一发不可收拾的灵感,直到整片天突然亮了起来,姐妹俩才心有余悸地搜寻闪电划过的光痕,空中徒留蕴酿的隆隆雷声,渐行渐远。 
小良不经心瞥见那搁下的画板,抗议地叫起来: 
‘咦?喂─!这是什么啊?’ 
原来小苗画的不是玺亚,而是云笙和小良,背景是诊疗室的一隅,她当下就认出来了,那是几分钟前去做产检的时候。 
‘你太失礼了吧!谁让你随便把人家挺着大肚子的模样画下来的呀?’ 
小苗含冤莫白。小良的小腹,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那些许的隆突。但小良很在意自己的身材走样,近乎歇斯底里。 
‘方才我出去散步,正好瞧见你和姐夫嘛!你们在一起的感觉好极了,你自个儿瞧瞧。’ 
她是孕妇头上三把火,凑在一块儿怎么会有什么好感觉嘛! 
小良起初拗着不看,后来才心动了,将疑怯的视线在画面上缓缓游移。 
她坐着聆听医生建议,云笙站在身后,手安抚似搭着她的肩,两人脸上都有着相同的神情;担心而期待,这样天作之合的默契昭然可见。 
‘哈!有我在嘛!感觉哪能不好呢?’ 
小良心情转变得快,当下意气风发地摆出骄傲姿态,小苗还在为画作补上最后几笔,一面说: 
‘姐姐你看,姐夫的表情真棒,虽然眼睛是看着医生,可他的手、他的心思都摆在你身上,虽然平时很温柔,这时候呢…姐夫的温柔就变成双倍了,一份给你,一份给孩子,他给的呵护也跟着延展扩大,可以密密罩着你,好让你一路平安……’ 
还没说完,她的话及画板就被小良一股作气地打下来,嘟高嘴,显然小良不高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姐夫姐夫的……难道这么美的画面都是靠他?难道我和他之间的和平相处也全是他的功劳啰?’ 
‘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有…’顿顿,她想了一会儿,然后确认地笑笑:‘是这个意思没错。’ 
‘很抱歉!那么你可弄错了。说到什么温柔、呵护啊…我可不会输他一分一毫的!’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嘛! 
‘云笙或许是体贴、窝心,但那有什么了不起呀?他有胆子说“爱”吗?没有!’不知怎的,小良鼻子翘得老高,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比较心理敦促着:‘他压根儿都和那种肉麻兮兮的话扯不上关系,可我呢?我方小良爱他比他爱我可不只要多双倍,说十倍恐怕都嫌少啰!’ 
‘你在得意什么啊…?’竟然比得那么认真:‘跟小孩子一样。’ 
这时候,闪电又来了,天,泛起一片银白的光,又瞬间黯淡,小良掩着耳朵准备要避开下一秒的雷声,谁知外头净是闪电连连,却不听一声夏雷。 
小苗狐疑地看向门口,门外有说话声,好像是婳姨的。 
‘你为什么不进去哪?活像面壁思过的孩子呢!’ 
小良慢慢放下手,怔怔望着云笙呆立不动,只手搔着后脑勺,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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