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第34章


隔了两日之后,左青终于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之下醒了过来。
彼时静亭正在床上趴着——自打回来之后,她焚膏继晷地将这些天少吃的补了回来,壮观程度把绿衣吓得退避三舍。当她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吃不下了得时候,满足地上床挺尸。
有床睡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她暗自感慨。湛如则站在门边掩唇轻笑:“公主刚饿得狠了,回来就这样吃,身体受的了么?”
“先吃饱了再说吧。”我就不信你没吃。
他走进屋来:“左青醒了,公主要去看看他么?”
静亭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去看左青。
这位少爷正扯着自己身上包扎的布条,左看看,右看看,愁眉不展:“当时摔下来的时候只觉得挺疼,没想到这么多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包得好难看。”
静亭默默叹了口气,心道你前两天比这还难看。
左青醒来,就已经无碍了。他身上只是外伤,处理得当就无事。静亭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左青突然回忆起在山洞里的事情,眼睛一亮:“公主!我记得我有几次醒来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个特漂亮的美人,我没看错吧?是有吧?”
静亭轻咳一声:“……你是指湛如么?”
“不是,是个女的!一定有这么个人,我记得清清楚楚,穿了一身白衣服的美人……”
静亭打断他:“你一定是看错了。”
她没有想到左青的欣赏眼光是这样的……而她是绝不会告诉他,锦绣被送到敬宣那里,已经被秘密送回皇宫。
送回皇宫,最后的命运也就八成和云嫔类似了。如果好些,就是在深宫中永生被囚禁。如果坏些,那么此时,世上应该已经没有了锦绣这个人。
敬宣后来也一直没有来问静亭有关锦绣、或是有关玉佩的事。不知道是锦绣没有说,还是他懒得再问她要了。反正玉佩最后,留在了静亭这里。
想到敬宣的后宫,短短几个月内,静亭就已经目睹了两个女子的殒灭。
如果深思,偶尔还是蛮感慨的。
雱山的一行草草收尾,众官员也开始准备返程。
但是临走的前一天,敬宣突然又召见了随行的所有官员。等符央回来,静亭问了才知道,是契丹来使的事情又有了变故。具体来讲,就是对方提前到了。
现在赶回京城有些仓促,所以敬宣和众人一商量,决定不让契丹来使进京,就在雱山行宫接见。
商议过后,敬宣又单独留下符央谈了半个时辰。但其实表达的大意只有一个:你们家静亭公主,她一个女流之辈留在这里实在是太碍事了。我们要办公,所以你务必把她先给我弄回京城去。
静亭表示心领神会。光速收拾了东西,带着湛如左青和绿衣就走。
风和日丽,马车驶到雱山与官道交接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车夫离开了片刻后,面带踌躇地回来:“禀公主,契丹来使的车队提前到了。现在横在路中间,我们……”
静亭摆了摆手:“我们让道就是。”
马车停到了路边,契丹的车队先过。
契丹人说话的口音十分奇特,静亭打起车帘向外看。只见一对穿着外族服饰的侍卫从道上走过,护送着当中的几辆马车。其中最前面的一辆,装饰尤为华贵,车篷上绘着一直利爪飞鹰。
这想必是那个契丹王储的车了,静亭心想。
正想着,却见那马车的帘子被吹起了一角。随后,里面伸出一只瘦劲的手来,将帘子撩开。
车内人露出了一张脸。
说是一张脸也不尽然,只能看到帘幕下一方瘦削的下颔,颧骨很高。若是中原人一定不会生出这样的相貌,那张脸的轮廓不能说不好看,却十分傲气而邪佞,尽管看不到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
那人突然转过脸来——静亭不能确定他是看见了她的马车,或是在看别的地方。只见他勾起唇,露出薄薄的一个笑容,稍纵即逝。
随即抬手,放下了车帘。
静亭一怔,从目前看来,敬宣要和这样的人谈判,只怕很有一番麻烦。
湛如伸手越过她去将车帘放下,等外面没有声音了,吩咐车夫:“走吧。”
回到京城后一切依旧。
热也依旧。
雱山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城中留守的京官,多半还不知道雱山游猎已经结束。静亭上界偶尔遇到一些有品阶的官员,见她时都是一副惊讶状。
但是那边效率很高。
不出一个月,敬宣领着众官员就回了京城。那天圣驾从街上过时,外面一片人山人海。等到万人空巷的时候过了,符央才回到公主府。
他面色很不好。
静亭惊道:“你中暑了么?”
符央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公主进宫一趟,圣上要见你。”
静亭又赶到宫里。
到了谆宁殿外,照例通传后,宫人告诉她去外殿等着。她便进去,还是在上次她碰见楚江陵的地方。里间的门开着,可以听到敬宣洗漱更衣的声音。
等一切都静了,却迟迟没有叫她进去。
静亭只好坐着干等,随手拿着外殿桌案上的摆设玩。百无聊赖了一会儿,她都有些困了,却听到里面敬宣突然开口:“什么时辰了?”
常公公轻声回道:“圣上,未时三刻。”
敬宣嗯了一声,半晌又没有声音。
就在静亭几乎以为他已睡着的时候,却听那边又开了口:
“契丹王储,这时候约莫已经出关了罢?”
常公公应道:“是,上午传来的信说,使者车队已经离开我境。说还有使者带给圣上的一封信,不知圣上……”
“朕看了。朕不会答应他的。”
静亭竖着耳朵听。什么信?敬宣应该是知道她在外头的,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么?
只听敬宣轻嗤一声,沉声道:“他们不过是借机挑事罢了。契丹十几个不落不过一盘散沙,王储也有名无实。就算真的打过来,朕难道会怕他么?”
停了一停,只听他又道:
“他们想的倒不错。要把公主送去给他们和亲,我朝颜面何存?”
32 制衡
先皇大半生都在外征战,子嗣极少。于是静亭这一辈中,她是唯一的公主。
所以她一听这句话就呆了。
她怎么忘了,公主的一大用途,就是送来送去和亲啊!
此时敬宣这些话必是说给她听无疑了。她一时间百感交集,只听里面又道:“……何况朕也瞧出来,那王储来意不善,专挑我朝官员的不是。要不是我保着,宗正的那个符央只怕现在已经被他废了。”
静亭心里咯噔一下。这里头怎么还有符央的事?
再者,什么叫“废了”?听说契丹人凶残无比,难道这个“废了”,就是指字面上的意思么……
只听常公公答道:“圣上宽厚仁德,符大人才免于此无妄之灾。奴才愚见,也觉着那王储说符大人冲撞了他的车驾是无稽之谈。若是真让他锁了符大人走,只怕凶多吉少。”
“可惜朕保他一时,却保不了他一世。京中知道这事的人难免要做文章。看看,这才回来,弹劾他勾结外族的折子已经堆这么高了。”
“不知契丹人与符大人有何仇怨?”
“他哪里认识什么契丹人。”敬宣嗤笑一声:“那王储不是想娶皇姐么,符央是公主府内臣。他哪里肯放过。”
“圣上说的是……”
里面一问一答,已经让静亭大致明白了眼下的情形。
不论是她,还是符央,现在都面临着一种十分艰难的境况。如果敬宣不打算为他俩与契丹交恶,那么最后面临的结果,恐怕是她被迫远嫁,符央被人整死。
好在从敬宣的口气看来,他还不打算不管这事。
静亭回忆起在离开雱山那天,半面之缘的契丹王储的面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不能嫁,这事,死也不能嫁!
她无比庆幸敬宣没有扔着她不管。
继续往下听,事情说完了。后面的那些话应该才是重点。
果然,敬宣道:“朕思虑这件事,唯有先避过这些日子的风头再说。好在皇姐与符央关系甚好,让他们一道离京,在外还有个照应。”
常公公道:“圣上的意思是……”
“丰县的县官染了恶疾,朕想让符央去替上,正好带了皇姐一起走。可只怕他不情愿。”
“圣上厚恩,符大人必定感激还来不及,怎会不情愿。”
敬宣轻叹了一声:“但愿如此。想来皇姐是个明白的,她若是能日后劝劝符央,自然就无事了。”
静亭心领神会。敬宣今天叫她来,就是想知会她一声而已,也让她回去知会符央。不方便当面说的话,就这样隔墙相闻。
他确实用了几分苦心,也算是厚待她。
她坐在门外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常公公已经退了出去。殿内的时间仿佛过得很慢,更漏一声声落下,直到日渐西斜,她才挪了挪跪麻的腿,站起来。
没人管她,她转身向外走。
可是刚走两步,弄出的声响却把里面惊动了。敬宣撩了帘子出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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