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第35章


没人管她,她转身向外走。
可是刚走两步,弄出的声响却把里面惊动了。敬宣撩了帘子出来,看到她也不惊讶,淡淡笑了一笑。
“那日在行宫窗外的刺客,就是皇姐罢?”
静亭吓了一跳,忘了行礼:“我路过,没想行刺陛下……”
“朕知道。否则皇姐今日就不在这里了。”
他面上还是在笑,可是目光微寒。静亭心中一凛,止不住地有些冷。
“谢陛下。”她匆匆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可敬宣竟走两步跟了上来,捉住她的手臂:“朕救你,是因为父皇。”他手渐渐下滑,最后死死攥住她手腕,低声道:“皇姐不要让朕后悔,知道么?”
静亭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是。”
敬宣松开她,疲惫地挥挥手示意她离开。转身往回走:“我不另派侍卫跟你出京,你自己带好人。路上小心。”
静亭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
天色阴沉沉的,空气潮湿闷热。她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热得一身汗,衣服黏黏贴在身上。绿衣迎出来的时候见她脸色不好,忙道:“公主等一会儿,我去取凉茶来。”
静亭摆摆手,径直向符央那里去了。
符央也正坐立不安,静亭将丰县上任的事情给他说了。符央沉吟了片刻,脸色却缓和了些:“我本以为圣上是和你说要送我去契丹。这样,再好不过。”
静亭还没开始劝他,他就一副已经想明白的神色。让她在挫败的同时又十分疑惑:“你不恨陛下如此决定么?”
“楚相曾做过三年郡守,二十七岁回京。太常卿曾为县丞,三十五岁回京。上任光禄卿甚至做过亭长。我如今二十方有二,离京三年,未尝不是好事。”
这倒是静亭没料到的。符央是个有才的人,这样的人说来若不藏拙并不是很适合做官。恃才很少有不傲物的,他若是能忍下这口气,再好不过。
这两年来静亭做过很多决定。但是此时突然发觉,或许让符央重新出仕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这不仅是对他,甚至对她的人生都会有极大的影响。
两人又谈了一些上任具体的事宜。
静亭原本以为,自己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丰县”在何处为何物,是一件颇有损公主颜面的事。所以之前在宫里当着敬宣,她并没有问出来。没想到和符央一说,他也不知道丰县在哪儿。
如此看来,也不是她的常识问题,丰县约莫是个小地方。
于是符央表示明天去买一份地图再做研究,静亭临走之前,他对她说:“就算真的是穷乡僻壤,如今我也是非去不可。公主放心,只要我活着,你绝不会有事。”
静亭反倒是放下心来。
是啊,反正,也是非去不可。
何况她不是一个人。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府中等着宫里来批文了。京中的风向渐渐转变,刚抬起头的徐州派,因为符央被卷到了契丹的事情中,立时又被树大根深的鸾倾派压了下去。
符央倒是未曾表示过愤懑或绝望。等待他处理的事情陡然增多,他又很快要离京,所以在尽他所能将事情分配妥当。现在形势很不利,他必须将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只是有一天晚上,静亭去水池附近遛弯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他提着一盏灯站在池边。风吹起他的衣摆,吹晕一池碧水,吹散风灯摇摇晃晃的光。他站得那么直,却显得那么冷清。
她没有走过去,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心中是不痛快的,她想。可是他们却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此外,静亭还有另一番准备要做。
就是她离京的阵容问题。敬宣说的“带好人”,似乎很简单,但是真要考虑到带谁不带谁,还是叫她颇为踌躇的。
身边要有能管理生活起居的,要有会武功的,还要有危急时刻能牵头的……与此同时,公主府也不能人去楼空,必须有人留下来管家才行。静亭将身边熟悉的几个人想了个遍。
——绿衣是得带的,她身为公主,按惯例是四个大丫鬟。她已经本着一切从简的原则减到了一个,再少,她就得事必躬亲了。
——湛如是得带的。他的聪明与眼界是远非一般人可比,有他随行,不管她遇到什么问题,抑或是她本人出了什么问题——虽然她不愿意设想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是一行人不可六神无主。有湛如在,这些都得以解决。
——符央是得带的。这个原因不用多想,其实原本就是符央捎上她而非她带着符央。
如此权衡之下……要留下的人只有左青。府上其他的男宠,她有的连见都没见过,将公主府托付给一个不熟悉的人,实在太过冒险。好在她离京之后,公主府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左青尚且应付得来。
但是这样一来,她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身边没有会武功的人。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公主府也有其他的侍卫可用,虽然没有左青身手敏捷,但是胜在人多,一般的山贼暴民之类的应该也能处理。
她把湛如找来,将她的想法说了,“……只是怕左青不愿意。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和他说?”
湛如思索了片刻,却直接摇头道:“公主,这样不行。”
“为什么?”
“公主不仅要带着左青,还要将公主府所有侍卫都带上。公主随符央上任,必定会南下先经过河乱一带,如今治水之事方了结,饥民暴徒四处流窜,危险自不用说。何况丰县是军事险要之地,三年太长,还说不准会出什么事。”
他居然张口就能一条一条总结出来,静亭先是一阵诧异:“你竟然知道丰县在哪儿?”又愁眉道:“那怎么办,难道我要再雇一个人管家么?”
湛如轻轻笑道:“公主忘了,你不是昨日才和我说了此事么,我回去查了。”
“哦。”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却不看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
“这样,我留下。”
静亭错愕地望着他。可是还没等她说话,他便已清楚地解释了:“现在雇一个人,已经来不及。公主府切不可交与外人之手,何况全府上下的账目、人员、物品,非是熟悉之人能理清的,即使是左青,从未接触过这些事,短时间也未必能应付。”
“况且公主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符央。”他将茶盏放下:“不论是哪一方面,符央都并不输于我。”
静亭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他说的都是对的,她实在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
两年来,湛如几乎参与了她的每一个重要的决定。有些事并不是没了他不行,但是她就感觉像缺了些什么似的,心里不太踏实。
可是她又无法将“我想带着你”作为理由。
湛如望着她,目光停留了片刻。才露出一个从容的笑。
“两年了,公主难道就不想看看自己能做成何种状况?”
静亭迟疑地抬头望着他。
他却只是笑。将折扇从两头打开,坠子在空中轻轻摇晃:“公主尽管放心去。若有危急,我会帮你。”
33 丰县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仲夏的公主府内,树荫浓密,蝉鸣声声。空中飘着潮湿的气味,天山有一层薄云,但还不是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因为闷热,午后的府中静悄悄的。
湛如推开自己院子的门,走到院子里坐下。但是衣袂才方一沾上石凳,他黑眸中的光芒突然一闪,飞快地伸手,从石桌下面取出一条细长的东西来。
是一条蛇。血红的信子吐了出来,滑腻而纤细的身体缠在他的手腕上。
湛如半垂下眼,望了那条直往他袖口里钻的蛇半晌。随后,他掐住蛇的尾巴,向着屋内走去。
屏风背后的竹榻上,半躺着一个人影。金色花纹缠绕的下摆,一双黑色的靴子。湛如推开屏风走过去,在那人面前蹲下身,推了他一把。
那人挪动了一下身体,片刻才睁开眼睛。一双眼狭长而凌厉,却懒懒笑起来,伸手盖上一旁的香炉。
“你这里怎么这么多女人用的玩意?不过香还行,睡得不错。”
湛如皱眉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那人眼中的懒意才完全消散了,坐直了说道:“我还要问你。你去哪里了?我联络不上你,只得提早上京。还以为你被那中原皇帝给办了,一边和他们周旋一边打听,烦死了。”
“我在雱山下的山谷中。”湛如轻描淡写道,顺带将手中的蛇扔到对方怀里:“它知道,它没告诉你么?”
那人拍了一下桌子:“它怎么可能告诉我这个!”
湛如漠然道:“所以我早说它是个废物,你偏养着它。”
那人又回了几句,见湛如却再也不反击。才觉得有些无趣,从怀里取出一个手卷来:“父王叫我给你的。我瞧了一眼,父皇还真是难为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也没说到什么时候。”
湛如将手卷拉开些,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要他去做的事项,和京中哪?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