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第20章


跪在下首的孩子身体已经开始摇晃,额头的血迹粘在披散开的头发上,形容可怖。却还是像上了发条一样,不停地抬头、叩首,嘴里念叨着“夫子,夜儿错了”“夫子,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夫子,饶了夜儿这一次吧,夜儿再也不敢了”
“好了。”他口中的夫子终于发了话。
祁元夜就像被用法术定住了一般,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片刻后爬过去抱住刘其琛的腿,看他皱眉,连忙缩回了手,“夫子,夜儿真的知错了。”
“哦~错哪儿?”刘其琛端坐起来,手里还把玩着茶水已尽的空杯子,声音低沉悦耳,只不过在座的两位都不在意。
“夜儿,夜儿——”
祁元夜突然想起先前说话含糊不清时被先生奚落,定了定神,吞咽了一口唾沫,再开口时已经口齿是清楚了。
“夜儿所错有三。”
“嗯——说来听听。”刘其琛漫不经心的轻哼了一下,似是不太在意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其一,夜儿不该迟到旷课,却未说明缘由。”
祁元夜突然想起今天上午他并未亲自向夫子告假。他原以为昨夜便能回府,是以只向夫先生告了一天的假,最后只得拜托祁元辰替他向刘夫子请罪,现在想来,夫子确实应该生气。
不过,这件事值得夫子生这么大的气吗?
祁元夜不敢深想。
“嗯哼~,继续。”刘其琛站起身,来到窗户旁,随手翻着晚间已看过的竹简,头也不抬的说道。
“其二,夜儿不该敷衍功课,企图蒙混过关。”
刘其琛翻得不经意,祁元夜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样夫子今晚的异常也就说的通了,毕竟夫子治学严谨。功课夫子前天就布置了,他当时想着时辰还早,况且翌日晚间还有空闲,便先翻开了夫子前些天送给他的游记,哪知一读便读到了半夜,连红烛都换了两回。第二天又没能回府,只得今天赶工,自己都不晓得写了些什么,难怪夫子会动怒。
祁元夜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只是心里有一丝小委屈,以前夜儿没完成课业的时候,夫子都没像今天这样严厉,还会关心夜儿是不是生了病。
不过这句话也只是在心里打了个转儿,到底没敢说出来。
“其三,夜儿不该在课上走神,未能答复夫子的问题。”
“完了?”刘其琛挑眉。
“……”
“完了就回去吧。”刘其琛抬手向他示意,“我也要休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虐了。可怜的小夜夜。
第21章 师徒与责罚
——续上章
“夫子不责罚夜儿吗?”虽然刘其琛的声音是今晚从未有过的温和,祁元夜却感到心惊肉跳,总觉得夫子的话中有未尽之意。
果然——
“刘某怎么敢责罚夜儿,瞧瞧这额头青的,明日若是中将大人前来向鄙人讨要说法,还得请祁公子多多替我美言哪。”刘其琛话中夹枪带棒,仿佛真心害怕,眼角却自带尖锐风流之色。 
“夫子说笑了,父亲不会的。”祁元夜被他怼的讷讷无言,尴尬的笑了一下。想到父亲时眼神又黯然了一瞬。却没发现一直观察着他神色的刘其琛,看他面露伤感,原本还带着讥讽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这可不一定,昭烈侯府的嫡孙竟对一个小小的西席磕破了头,即便是为了颜面,也会关心一句的。”刘其琛在“小小”二字加重了语气,似嘲若讽的话像一把利剑□□了祁元夜的心里。
为了颜面么,连先生都如此想。祁元夜面色苍白。看着先生越发不善的神色,这才发现自己关注错了重点,连忙道:“夫子怎么会只是西席,夫子是夜儿的……”
“是什么?”刘其琛面露期待,竟有紧张之色闪过,不过低头沉思的祁元夜并未看到。
夫子是夜儿的师父。
可是这话祁元夜自己不敢说出口。天地君亲师,夫子愿意做夜儿的师父吗?况且没有爹爹的同意,他自己亦不敢擅自决定。
祁元夜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刘其琛,眼中的犹疑让刘其琛一阵难堪,背在身后的手攥紧,眼中闪过幽光,片刻后竟淡然地笑了起来,“哦?看来夜儿也认为夫子只是将军请来的一个西席了。夫子可真是伤心。”他眉毛微蹙,眼中有流光明明灭灭。
“夜儿自是以夫子为师,只是……”
“算了,鄙人可不敢当,像公子这样的矜贵人儿,必定有高人求着来教导。在下能做公子的先生已是三生荣幸了,这夫子的称呼以后也不必再提了。”刘其琛似是以为祁元夜在托词,摇头摆手,语气里是浓浓的自嘲。
这幅样子却是刺痛了祁元夜的心,他咬了咬牙,长跪深叩首,恭敬道:“祁元夜想拜夫子——”
“嗯~”
听着刘其琛从鼻孔里哼出的音调,祁元夜身子一颤,改口道:“元夜想拜先生为师,求先生不嫌夜儿愚笨,收下夜儿。”反正父亲也不会管他的事,即便是私自拜师也应该是没关系的吧,祁元夜不确定的想到。
“公子可是折煞在下了,鄙人愧不敢当,还是早日收拾包袱走人才好。”刘其琛上前欲将祁元夜扶起来,口中连连推辞。
祁元夜却不敢身受,只得再次行稽首大礼,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地面上,神色愈加恭顺卑微,“元夜仰慕先生大才,想拜先生为师,日后定当视先生如师如父,必不敢悖逆分毫,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先生可没夜儿这么大的脸面,微末小事都要惊扰神灵,故也不必人神共弃。只叫你永失所爱,孤独终老便是了。”刘其琛收回了那一脸客套,看着祁元夜几乎趴在自己脚下,神态谦恭,心里觉得他造作,忍不住拿话刺他,说完后自己也有些后悔,却不愿收回。
“是,祁元夜今后定会尊先生如师如父,若有半分违逆,必当永失所爱、孤独终老。”
祁元夜说得很急,他从不知先生竟如此——只觉得先生的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根带了倒刺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心都被划开了口子,连灵魂都留下了印记。
他想此生他都不敢、也不会、更不愿违抗先生,所谓誓言,亦是发自肺腑、句句为真。
刘其琛见他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心里更是憋闷。怎么,是我逼迫了你吗?如此不走心,定是敷衍之词。
看看,连杯茶水都舍不得敬,更别指望他将来为自己办什么事了。以前装的多好,如今有了父母撑腰,便将先生踢到一边去了。果真是天生凉薄,城府极深的孽障,若不好好管教,凭着他那天资迟早会……
刘其琛也不知道会怎样,只是觉得祁元夜现在这副模样着实可憎,明明是同一个人,以前看着乖顺可爱,现在却觉得哪里都看不顺眼。
看那一头乱发,是拜见师父的样子吗。那唯唯诺诺的作态,若不是自己知道他底细,还真以为他是真心诚服呢。还有额头上那刺眼的乌青血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虐待他了,是在装可怜吗,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还有那表情,那衣服,那鞋子没有一样让他顺心的。
看了就烦。
刘其琛也觉得自己不对劲。生在那样一个地方,即便是孩子也早早地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戴着面具过活更是寻常。今日他竟为了祁元夜屡次失态,他本能的防备了起来,眯起眼仔细地端详起祁元夜来,只见他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跪在那里,身体在他的目光下忍不住发抖。他嗤笑一声,暗叹自己想多了,起身向屋外走去。
汗水混着血水自下颌滴落,身上的衣服一晚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如今已发出腥臭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让人作呕。先生已离开了有一刻钟了,祁元夜却一动也不敢动。从门口吹来的夜风带着不知名的香味,让他早已麻木了的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烛光闪闪烁烁,在要熄灭的时候又“呼”的一下窜了起来,照的室内明明暗暗。不知为何,祁元夜突然想要看一眼天上的星星,还有姗姗来迟的月亮。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惊得祁元夜出了一身汗,随即身上一痛,有东西砸了下来。
“抬起头来,虽然夜儿还未叫过为师一声‘师父’,不过既然拜了,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为师希望夜儿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其他的为师会慢慢地一条一条的教导乖徒儿的。”刘其琛的话说得极慢,一字一顿,右手紧紧的掐着祁元夜的下颌,让他不得不将头抬得高高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祁元夜,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半晌后颇为无趣的松了手,只留下两道深陷的红印。
“是。”祁元夜将竹简恭敬地捧在手上,目光低垂,脸上一片恭敬。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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