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第20章


么做。他告诉女儿自己的经历只是出于另一个目的,一种生命上的联糸的恢复,这只是血缘的某种暗示。。。。。。陈佐松却有另一种说法:李百义没有信心自己投案,所以他作了一种最巧妙的暗示,让女儿促成整个事件的结束。
陈佐松曾试图让李百义对他说出真相,由此他邀李百义喝过几次酒,让他诧异的是李百义和过去一样,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个插曲只是他跟女儿的一次心灵对话,和外人……是的,在这个事件上陈佐松是外人无关。但陈佐松宁愿把它理解为一种怯弱,面临生死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怯弱的,正如有些藐视死亡的人所说的:我不怕死,只是不想和它有什么关糸。这是回避的最正当理由。但是,如果和李百义正面交锋,事情可能搞砸。所以,陈佐松经过缜密的法理判断,决定利用李好的单纯,绕过当事人李百义,强行执行一个大胆的计划,通过亲属的代行报案,可视为自首情节。加上李百义的犯罪动机和原始成因,料可从轻处罚,或可免于死刑。这是最好的结局。
李好登上了火车。她靠在车窗上,一个人望着窗外,眼泪不知流了多少遍。她无数次地想象着自己如何把警察带来,父亲登上囚车,回头向她投来疑惑一瞥的画面。可是这比另一幅画面更让她平静:父亲被押解到一片雪地上,就在一列停着的火车旁,子弹穿过了他的头颅,鲜血慢慢流到雪地上,热的血融化雪块时发出嚓嚓的垮塌声。
李好向父亲说,她要到南方出差,她的谎言很快得到父亲的相信,这不禁令她发怵。一向聪敏睿智的父亲如此轻易地相信她,而且为她准备好行李。他总是事无巨细地为女儿准备东西,这是从女儿读书开始养成的习惯,连铅笔都一支一支地为她削好,摆在文具盒里。现在,他为她准备好行李,连卫生棉都塞满了旅行包的外袋,这一点儿也不令她难为情,这是这一对父女的特殊默契。当初李百义收养她不久,她正面临初潮,习惯于流浪生活的她就用一块不知从那里弄来的卫生巾,垫上草纸了事。有一天她放学回来,看见父亲正蹲在那里洗她的卫生巾。她跑出门外,一个人蹲到野地里哭,然后发呆到傍晚。从那一刻开始,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她回来后,父亲已经把卫生巾晾在阳台上。然后父亲把她叫到跟前,让她以后不要再使用卫生巾了,他把一大包卫生棉放在床上。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卫生棉。此后,父亲为她买卫生棉已经成了习惯,他知道什么样的卫生棉适合她。什么牌子的卫生棉是最好的。他给她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包括卫生棉。而他自己穿的拖鞋是破的,带子断了,就用订书机订上,还穿在脚上。
临行的那天晚上,李好一夜没睡。她的心中苦楚到了几乎要死的程度。她希望父亲发现她的秘密,突然跑过来制止她,这样她也许能解脱。但对面房间没有动静。半夜听见了响声,她来到阳台上时,发现父亲也坐在阳台上,他们四目相对,有些尴尬。她的心要窜出喉咙,可是父亲没有说出那句话,他让她早点睡觉,不要误了明天的车。
李好知道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父亲明白女儿在做什么,他只是静观其变。。。。。。李好宁愿这样想,因为这种想象会令她心里好受些。这意味着父亲是这一计划的同谋,他是同意女儿这样做的。这对李百义也是一种解脱。
火车已经摆脱隧洞,行驶在一片小平原上。她看见了广阔的草地。有一群绵羊在弯腰吃草。
这一幅画面给李好带来一种奇异的宁静。因为当年父亲在逃亡的火车上,也看过这样一幅画面。她相信这就是同一个地方。
即将调任市第一看守所所长的孙民接到了一个新任务,这个任务有可能使他对新职的上任延宕一段时间,但他无法拒绝。这个任务和他有关,是他在十年前处理的一次未终结的案件。嫌犯十年前像在空气中蒸发了一样,从此杳无影踪,使这个有着十几年刑侦经验的老手受挫。孙民长着不高的个头,沉默寡言,眉毛粗重,相貌堂堂,一双忧郁的眼睛使他看上去不像个警察,反而像警察的对手。这么说吧,他长得跟一个著名演员惊人的酷似,就连他懒洋洋的办案风格都和那个男演员在《花样年华》中的表演一样,充满了一种颓唐和萎靡的气息。
他爬上了一辆破旧的切诺基吉普车。这是他可笑的坐骑,有时会因为一些小故障让他非常尴尬。有一次他参加省厅的会议时,在停车场的众目睽睽之下,电动车窗失灵,他摆弄了半天也无济于事,只好满头大汗地把车里的重要文件清理下来。他的同事们都开着丰田佳美以上的轿车,只有他例外。但这是他自找的,他在十年前的那次事件中吓破了胆。那个从他手上溜掉的人曾令樟坂的贪官失色。那是个令人记忆犹新的强烈地震,平均十天就有一个贪官落马,以至于人人自危,但公安局受到纪检的制约,没有及时打掉这个团伙,酿成科长钱家明的死亡。
这个案件带来上层的震动,开始下决心铲除这个团伙。但孙民没有能够抓到他,那个奇怪的称号为“群众”的凶嫌。但另一件更奇怪的事情也随之发生,那个团伙随着凶嫌的潜逃也作鸟兽散,此后的数年不再活动。他们唾手可得一个好结果,由此达到目的,便开始搁置案件的调查。但在孙民的心里,这是一个并不光彩的记录。这就像球场上对方把球喂进了自己的球门,让人赢得莫名其妙。
孙民来到刑侦大队办公室,简短地看了卷宗,就开始见报案人。他见到了李好,她化名李惠,神情非常紧张,不断地要求他们从轻处理她的父亲。孙民用了很长的时间向她解释政策,安抚她的情绪。到中午的时候,李好的情绪相对稳定了一些,介绍了基本情况,但无论孙民如何耐心的引导,她始终不愿意说出他父亲的真实地址和自己的真名。但在对方答应从宽处理的条件下,她愿意带他们前往。不过李好要求把从宽处理写成字据,孙民拿出《刑事诉讼法》给她看,李好仍然要求写下字据,孙民答应了她的要求。
写好字据,李好仍然不愿意直接说出最终的地点,她答应一站一站说。孙民只好同意。
他们商量当天晚上乘火车出发。
孙民让人给李好端来了煮好的面条,还有好几盘菜,十分丰盛。但李好只吃了面条。
孙民历来警觉。但这次他觉得懊恼,当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身醒来,兴奋使他不能自己。虽然老婆让他不要再管这种事了,他不这样认为。自从那次失误之后,虽然上面不再追究此案,但对于他个人来说,耻辱的标记使他好几年翻不了身,他当了快十年的老队长了,直到最近两三年才从失败的阴影中爬起来。虽然马上要调任看守所长的肥缺,但那次的失败就是他刑侦生涯的最后一章后十年他几乎没破过什么像样的案子,只是在拖时间罢了。所以,当他听到有人来报案时,孙民的所有神经都活跃起来了。
可是,一件事的发生,让他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钱家明的老婆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急匆匆来找他,要他一定要抓到那个人。她要报仇。她说,她相信他的丈夫是无辜的。孙民觉得奇怪,这么隐秘的线报她居然知道,孙民非常光火,但无从发泄。这肯定是某个局长告诉她的。他本人和钱家明就是同事,他只好按捺下怒火。
孙民带了两个助手,一个叫吴德,一个叫小林,加上李好一共四个人乘当晚的324次西行列车出发。如果记忆无误,李好知道这就是当年父亲坐的那趟列车。
孙民无法知晓目的地,所以只好坐火车,这让他懊恼。因为夜长梦多。李好只想一站一站告诉他们,他们只有听命。上了火车,李好就一个人靠着卧铺的车窗,呆呆地望着窗外。
她想起了什么?是父亲逃亡的火车,还是她当年挎着篮子在车厢间游荡的画面?每当火车停下,她就会想起她下车奔跑时父亲在后面追赶的印象。。。。。。现在,她却带了警察去捉捕他。李好面对窗外,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孙民通过车窗玻璃看到了这一情景。
孙民给她端来了盒饭,可是她不想吃。他又下车给她买了烧鸡。她吃不下。只喝了一瓶可乐。
随着换乘站的递增,孙民渐渐判断出地点可能在西部。她的口音也提示这个方向。但李好的情绪越来越烦躁,她好像后悔了。
进入四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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