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道不销魂》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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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车三个人,一路朝前门跑去。严天佐说是请别人吃饭,心里却惦记着自己一直以来想吃的全聚德,便也没问另外两人的意见自己做了主。
三人在店内坐定了,严天佐照着招牌菜色点了几样,点完了才想起问问别人意见。曹恩凡于吃上并不讲究,也不是嘴馋的人,摇摇头说:“你点的这几样就好。”全聚德他小时候是来过几次的,那时家道已不算殷实,为数不多的那几次光顾,还是他爹为了招待他师父。章晋平从没来过正经饭店,眼下端坐着,手脚都不知怎么摆放,听严天佐叫他点菜,慌忙说不必了。
等菜的工夫,严天佐说了自己从上海来,之后三人互相报了年龄。严天佐二十三岁,居然比章晋平还大一岁,曹恩凡最小,刚刚周岁满二十。曹恩凡先是没想到他最年长,跟着笑笑,心想,这人是真没什么年长之人的样子。章晋平抱拳道:“那我们俩得叫声严兄了。”严天佐笑笑:“不必客气,叫我天佐就好了。”
倒是酒菜上来,几个人动了筷子后,气氛渐渐松弛了下来。席间,严天佐看着师傅片鸭子,心想这招儿要是拿到天桥儿卖艺也不错,只是估计赚不上来鸭子钱。
章晋平端起酒杯向严天佐敬了一杯,问道:“严兄弟来北平为了什么事?”
严天佐手里正撕着春饼,准备卷鸭子,听到这么一问,心里暗自叫了声“好”。终于是有人问到点子上了。只不过他一直等着曹恩凡问,那人却自顾自慢慢喝酒吃菜,并没有想要过多闲话的意思,话题说到曹恩凡自己身上,他才偶尔答应几句。
要紧的话还是要对着重要的人说的,严天佐并不想让章晋平知道太多,倒不是瞧不起他,还是之前的计较,他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既然说到这儿了,不如卖个关子,在曹恩凡心中先种下些疑窦,之后行事也有个缘由。
一瞬闪过这些盘算,严天佐停下卷鸭子的动作,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哎,一言难尽啊!”这一声起头,他忽地戏瘾犯了,右手哆哆嗦嗦地伸出两指,把对面的章晋平唬得一愣。
“你直说就好。”
曹恩凡淡然说了一句,严天佐的手停在半空,脸上表情也僵住了,转头看曹恩凡,他正平静地看着自己。严天佐一时尴尬,清了清嗓子,又扶了扶领带,说:“这趟北上,我算是逃难来了。”
“怎么,上海那么富庶的地方,也闹饥荒了?”章晋平问。
严天佐摆摆手:“不是。”然后又把春饼拿起来接着卷。
“那是逃的什么难?”
严天佐看着手里的春饼,饼里的鸭子肉,皮棕红泛着油光,肉白润纤维弹韧,只想一口吞下去,竟走神忘了答话,好像刚在那满腹冤仇的人不是他。
“严兄弟?”
“啊?”严天佐刚把鸭子送到嘴边,就被章晋平叫住。
“既不是饥荒,来北平逃什么难?”
严天佐赶紧先吃了口鸭子,心里赞叹,真是人间美味!又喝了口酒,才道:“咳,得罪了恶人,不得已才来北平的。”
“什么恶人?”
严天佐看章晋平一副很是走心的样子,旁边的曹恩凡却仍旧不动声色,只是定定看着他,似乎也有些想知道下文。他却明白不能再说了。一是后面的说辞他还没想好;二则是,相识不久就把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倒叫人看着生疑,跟他带着目的有意接近一样。虽说事实确是如此。
严天佐把剩下的半个饼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之后,毫不在意地说:“既然已经逃了出来,就不必再提了。总之有朝一日我还是要回上海东山再起的。”说完拎起酒壶,给三人都满上,自己举起酒杯先饮尽了。
曹恩凡还是没说话,端起酒杯也干了。他察觉到章晋平明着看了他一眼,严天佐却暗着看了他一眼。多年习武,感官自然是比常人敏锐,是以刚才说话间,他已经屡次察觉到严天佐暗暗看他,联想起初见至此,那人各种殷勤举动,心中不免泛起些波澜。这样的波澜他已有多年不曾感受到了。将杯子重放回桌上,严天佐又给他满上,他牙齿不觉中咬紧了,似乎这样便能让心重归止水,小心抬眼,却正撞到严天佐笑嘻嘻看他的样子,于是这牙也白咬了。
吃过饭,天尚且还亮着。严天佐要送二人回去却被一一回绝。行至天桥,三个人告别,朝三个方向走去。
曹恩凡回到家,把枪擦干净,提着枪来到院中央耍了几式便懒懒地练不下去了,回正堂把枪立好了,自去里间躺了。
他很久没觉得这么倦怠过了,心懒神乏什么都不想干,进门后除了擦擦枪,水都没去烧。他以为是喝了酒的缘故,也正是因为喝了酒,此时渴的厉害,便不得不起身去正堂,端了给康爷爷沏的那半壶凉茶,一口气儿给自己灌了下去。凉茶到胃里,激了热酒,这点儿酒劲儿噌地窜了上来,他有些后悔吃饭时不多吃点东西,被严天佐和章晋平架着喝了那么多。心口烧热,他又猛喝了两口凉茶。喝完,将茶壶“乓”地往桌上一墩,把旁边茶杯里的茶震得溢了出来。
康爷爷来时,他只拿了两个茶杯出来,这剩下茶的一杯是严天佐的。他看着那只杯子和那把空椅子,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康爷爷拍桌子时,严天佐惊得差点把一杯茶洒了。后来他说了句什么来着?曹恩凡抓起茶壶又灌了两口。哦,他说“喜好男风古来有之”,且他还觉得那是雅兴。想到这儿,那空椅子上好似又坐了个严天佐,正嬉皮笑脸地冲自己挑着眉毛。
堂屋敞着门,秋风大大方方地吹了进来,像只大手往曹恩凡的脸蛋儿上一拍,便吹皱了他心中的一潭水。怎么会说起男风这事儿呢?曹恩凡摇着头往里间走去,手摸着心口,直道自己不该喝这么多。想上次心跳得这么慌,还是好几年前,见童大哥那晚。
童大哥……
想到这儿,他已歪到了床上,朦朦胧胧感到自己睡了,却乱糟糟地想起了好多事情,像是梦,他却知道那不是梦。而是他故意想变成南柯一梦的记忆。
就是在自家的这座院子里,父亲病重,天早就黑透了,他自己一个人守在炉子前煎药。童大哥忽然来了,说是刚换了岗,来看看他六叔。小药炉在院角,他的手被童大哥握住,一起悠悠扇着炉火。握手变成了搂肩,搂肩变成了揽腰,接着他一个不稳就栽倒在童大哥的怀里。
夜空晴朗,像碎银子洒在宝蓝缎子上。童大哥穿着警察的制服,身上有尘土味儿,眼里映着炉火和星光。他说,恩凡,你比小时候壮了,功夫应该是练得不错吧。他又说,恩凡,你长得也比小时候俊了,一点儿都不想小丫头了。
那是曹恩凡第一次心慌,慌得厉害,药味儿熏得他一阵阵头晕。那是他童大哥,他能做什么呢?他比自己大了八岁,小时候没少让他抱过,现在这么抱着也没什么。
最后,他还是一把推开了他。这气氛不对,练武的人感觉都很灵敏。但他却似乎对自己愚钝,以至于直到那刻才觉出了自己的异样。
这几年家里变故大,他维持生计已是难题,自己的这点异样早就不是他主要的顾虑了。可是如今来了个严天佐,一个羡慕他花枪使得好比杨六郎,却说他眼睛比柴郡主还多情的人。他的异样带来了身体的异动。曹恩凡翻了个身,把被子往怀里拽了拽,用力抱紧了。
严天佐回到旅馆房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天还没黑,却已经没什么精神了。他躺在床上,手抚摸着肚皮,笑着回味今儿这顿烤鸭。他是餍足,却想到曹恩凡并没有吃多少,惦记着他明日还要到天桥卖艺,竟是有点挂念起来。他起身喝了口水,望望外面天还算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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