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道不销魂》第15章


中秋的节令戏,无非那几出,今天这场就是唱烂了的《嫦娥奔月》。路上,严天佐问曹恩凡看过没。曹恩凡还真看过几次,不过也都是很小的时候了,记得有一年还是在童飞的爷爷家,他爹娘拉着他一起去的,说起来还是沾了康锡哩家的光。那晚是堂会,八月十五正日子唱的。嫦娥在台上袅袅婷婷舞着水袖,后羿每每出现便是一筹莫展。曹恩凡自小就觉得嫦娥最后落个碧海青天夜夜心,冷清寂寥,这戏除了跟那轮明月有关之外,在团团圆圆的中秋演真不合适。
可能早知道今晚又是这戏,曹恩凡还真不愿意去了。
“我不太喜欢这戏。”严天佐忽然开腔说了这么一句。
“眼看到戏院了,你又说这话。”
严天佐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抱着胳膊:“叫你看看嫦娥后羿这两口子有多傻!”
传说人人都知道。但其实这戏里具体怎么演的,曹恩凡已记不清了。“怎么傻了?”
“一个嘴欠,一个护食。”
这话说的,简直是给嫦娥后羿盖棺定论,把曹恩凡逗得止不住笑了。严天佐看他笑,对自己的幽默很满意,接着说:“但凡有一个没这毛病,不就还能安稳度日么。你说是不是?”
“是。你说的没错。”曹恩凡看他来劲了,便一直顺着,还真让他收不住车了,一路上把嫦娥后羿评价一番,最后感叹一句:“要我说,一个做了大罗金仙,一个掌管月宫,真不如两个人过过小日子好。”
曹恩凡心里一沉,自己何尝不是只想过过小日子呢。
哈尔飞门口人头攒动,再不久就要鸣锣开戏,人呼啦啦往里走。今儿十四,曹恩凡看看天上的月亮还未满,愣愣地出神。一只胳膊伸过来勾住了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说:“别看了,快进去,今儿这月亮,还没你眼睛亮呢。”
曹恩凡看他一眼,低了头被他搂着肩带进去了。
许是因为带着严天佐的评价,再看这戏曹恩凡还真觉得他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两口子真是够傻的,不过戏嘛,戏里的人总是有点一根筋的。
演到兔儿爷、兔儿奶奶,满场都被俩丑角儿逗笑了。丑儿可以插科打诨,还能在台上现挂,说了几个时下的小段子,满场笑声爆棚,严天佐更是在一旁乐得椅子都颤了。曹恩凡这一年间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世道上流行些什么,因此只他一人在笑声中不明所以地沉默。
待笑声渐息,曹恩凡问他:“刚这是笑什么呢?”
严天佐本以为曹恩凡是不爱笑,除了自己有本事逗他乐,台上这耍嘴皮子说俗段子并不能惹他笑,结果是他不知道这里面的段子。他伏到曹恩凡耳边,小声说:“兔儿爷刚说的那个药,是现在药铺里最火的……”
“最火的什么?”曹恩凡把耳朵又往严天佐跟前凑了凑。
台下灯光暗,严天佐只见一个粉红的耳垂就在自己唇边,本想是给曹恩凡卖个关子,然后便告诉他兔儿爷说的本是一种□□,可现在自己跟吃了□□似的,不知为何张嘴咬住了曹恩凡的耳垂。没等他反应过来,又用舌尖反复舔了几下。
曹恩凡浑身一抖,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只觉得自己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办。
严天佐也懵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脑子一热去咬人家耳朵,看曹恩凡那样子好像很不高兴,就想找个法解释,厚着脸皮说:“不都管说悄悄话叫咬耳朵吗,我咬一个试试。”说完,嘿嘿笑了两声,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尴尬。
这么一闹,曹恩凡早就忘了想问他什么了,喉结滚了几下,没说话。
“不至于生气吧。啊?”严天佐继续装没事儿人,伸手拍曹恩凡肩膀。
“没事儿,看戏吧。”
“哦。”
曹恩凡摸了摸被咬的耳朵,心里跟烧了团火一样,他知道严天佐就是爱玩爱闹,自己不该这么胡思乱想的。劝了自己几句,抬头接着看戏了。兔儿爷、兔儿奶奶下场了,这俩丑儿现挂了好多段子,他都听不懂,但也没再问。曹恩凡发现,自己除了自家那小院子,和天桥儿那一方卖艺的摊儿,已经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人间似乎不是他的人间,与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身边的人笑得带劲极了,他倒是真想跟着人去看看,这世道变成什么样了。是极乐是修罗,总得去看看。
旁边的严天佐脸上虽笑着,却还在为刚才的鲁莽暗暗埋怨自己,余光瞥见曹恩凡正在看他,只好胡扯了一句:“你喜不喜欢兔儿爷、兔儿奶奶?”
曹恩凡强笑着,点点头。
“我看这俩欢喜冤家,谁也跑不了谁!”严天佐说完,又是一串没心没肺的笑。
曹恩凡看着台上再次上场向王母告状的后羿,小声说了句:“是啊,这么一比,还是兔儿爷、兔儿奶奶那样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贺章!后面该洒狗血了。。。但愿能洒成_(:зゝ∠)_
☆、这一枝花盈盈行将委地
热热闹闹一场戏尾声响起,观众席上人们起身,嘴里念着:“散戏咯,散戏咯。”几乎是一哄而散的。有傍角儿的去了后台,痴迷某个好角儿的戏迷也有守在后门等着角儿出来看一眼的。严天佐虽是个戏迷,可对角儿们私下的样子并没什么兴趣,他知道光彩是台上那一瞬,下了台是个什么人,自己喜不喜欢都得另说。况且,他是知道些梨园秘事的,不能说人人不堪,但是些不入眼不入耳的他还是少打听少琢磨的好。曹恩凡根本不是个戏迷,散了场也径自想回去了。
戏院门口的洋车一时供不应求,他俩为了不挤,晚出来一步,就没车可搭了,幸好不远,俩人就往回溜达着。
秋老虎是发威,可这时候还多半是枣核儿天,中间儿热两头儿冷。此时一阵秋风吹过,生带了几分快要进冬的寒意。曹恩凡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严天佐想起来他病刚好,受不得冷,就把外套脱下来往他身上披。曹恩凡看他脱了外套只剩一件马甲和衬衣,推了推他的手说:“我没事儿,就是突然鼻子不舒服。你当我是纸糊的,连风都吹不了。倒是你个南方人,跟我逞什么能?”
严天佐不听他的,还是执意要给他披上,结果又是一阵风,这次是严天佐打了个喷嚏,动静更大。曹恩凡差点笑出了声,摇摇头说:“还逞强?”严天佐没办法,老老实实把衣服穿了回去。
“明儿中秋,你有什么打算?”
天边那轮月虽未圆满,却也清辉皎洁,曹恩凡昂着头看,又低头摇了摇。“这两年都是自己过中秋,能有什么打算。祭拜爹娘,在灵位前跟他俩说说话罢了。”
“虎子肯定要陪他娘了,免不了还得去看看他姐姐。你要是不嫌弃,明儿你跟我过节吧。”
曹恩凡听他言语温存,偏头再看,那人双目流光,柔柔地望着他,本想拒绝,也说不出口了,一时没做应答。
严天佐本是随意看着他等回应,并未察觉自己此刻关心备至不是虚情假意,真情实意已经随着目光流露了。他是占了自己本性里的这点便宜,若不是逼着自己细想,是什么事儿也体悟不到的。眼见曹恩凡不答话,又追了一句:“你爹娘看见中秋团圆日你一个人孤独,怕也不会安心。有个朋友,他们看着也乐呢。”
居然搬出这一套。曹恩凡嘴角一勾,一片暖意在胸腔泛涌,点头道:“那好吧。”
又走两步,他接着说:“明天白天天桥肯定热闹,不过也就一个大半天,下午就都各自早些回家过节了。你且可这劲儿多看看,没什么事儿就不用来看我跟虎子了。”
“行,那我晚上直接去你家。”
定下了明晚的事,二人各自回了。
曹恩凡走到胡同儿口,看一个高大人影儿戳在自家门口,笔直而立,好似门神下凡。心中一动,曹恩凡便断定了那人谁,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身对曹恩凡莞尔一笑。
“童大哥。”曹恩凡迟疑,先没往门前走,隔着几步唤了一声。
“去哪了?叫我好等。”童飞说着往后退了两步,示意叫曹恩凡过来开门。
曹恩凡低着头,紧赶两步到了门前,却没开锁,也没回答。
“不打算让我进去?”
“没。”这才从腰间掏出钥匙,开了门锁。“进来吧。”
童飞刚一迈进门槛,就注意到了墙角的桂树,呵呵冷笑一声:“我姥爷那棵树,一小半儿长了腿,我还说跑哪去了,原来是自己栽到你家了。”
言语间揶揄,被曹恩凡听了个明白,回头看那树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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