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道不销魂》第21章


章晋平拍拍他胳膊:“知道你忙。”拍完发现,自己手上的土在严天佐的大衣上留下一个白印子,又赶紧去拍打,结果越弄越脏。
“没事没事。”严天佐一直看着曹恩凡,及至章晋平拍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用手里攥着的手套去拍了两下。
章晋平不好意思地停了手。
“今儿一块吃个饭吧,我可能……”严天佐故弄玄虚,眼神闪烁,没敢直视曹恩凡的眼睛,转而对着章晋平说,“可能在北平呆不太久了。”
“怎么了?”章晋平问。
严天佐去看曹恩凡,见他转身去收拾兵器了,讪讪笑道:“就是想跟你们说说这事儿的。放了东西,吃饭说吧。”而后,颇有些期待地看着曹恩凡。
曹恩凡手里拿着刀,要往布里缠,听严天佐说要离开北平,心里咯噔一下,眼前蓦地一黑,抓住了兵器架子。这天还是来了。既然早晚要来,还是早来些好。他劝着自己,转过身,冲严天佐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一起吃饭,又对他毫不见外地说:“帮我们收拾了吧。”
三人收拾了东西抬脚要走,见前面一队黑压压的警察走了过来,一人鹤立鸡群很是显眼,是童飞。
曹恩凡和严天佐俱是脚步一顿,彼此看了一眼,难得的心有灵犀了一回。只是曹恩凡担心的更多。既然在天桥碰上了,索性也不再掩饰,卖艺这事儿跟他直说了也好。
童飞果然一眼看见了他们,跟其他警察说了什么,朝曹恩凡走了过来。
“这是要干什么去?”他笑着问曹恩凡,见对方不答,便去看严天佐,脸上立刻换上了不屑的神情,“这回想着带恩凡逛窑子了?”
严天佐本应该立刻回嘴,却不自觉地先看了眼曹恩凡,恍然间不知自己心虚什么。曹恩凡闻言也看他,二人目光一对,彼此眼里都甚是复杂。眼前解释也解释不清,严天佐干脆丢开这边,朝童飞说道:“童队长上次玩得可还尽兴?您这么熟,要带也得是您带我们去啊。”
童飞早是混不吝,自己什么名声自己清楚,没什么好掩饰的,连自己姥爷都不在乎,旁人揶揄几句,根本就是耳边风。他没有接严天佐的话,定定看着曹恩凡。
曹恩凡一手拿着红缨枪,一手帮章晋平提着石锁,想开口说什么。童飞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伸手拿过他的枪,在手里掂了掂,随意地说:“那天你去我姥爷家我就猜到了。其实还特意来看过,不过远远看了一会儿,你不知道。”说完把枪交回曹恩凡手里。
曹恩凡点点头:“别跟康爷爷说了,白让他操心。”
童飞笑笑:“你就不怕我操心?三年前我说给你在巡警队找个差事,你不答应。现在宁愿来这儿卖艺。”
站在一旁的章晋平突然接了话:“卖艺又不丢人。”
童飞这才注意到旁边这个愣头愣脑的汉子,一看便知是个粗人。而章晋平从童飞跟严天佐说话时就发现他不是朋友,甚至感到他两个人都不怎么喜欢他,童飞那句话,更是让他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童飞并不理会。曹恩凡不想多费口舌,劝慰地看了章晋平一眼,转口道:“童大哥不是不出警了吗?”
童飞往远处指了一下,正是那一队警察:“送个日本人去京汉火车站,大使。车在前面那条街等着呢。”
严天佐顺着童飞的手看过去,想到自己来北平便是在京汉火车站下车的,这大使是往南边去吗?
“那不耽误,童大哥去忙吧。”曹恩凡拉了拉严天佐。
严天佐回过神来,对童飞说:“童队长您忙,我们先走了。”曹恩凡应声朝童飞点头,从他身旁走了。
照例是章晋平自己回家去放东西,严天佐跟着曹恩凡往兵马司胡同儿走。
本想是等着吃饭时闲聊再问的,可是路上曹恩凡有些忍不住了,开口说:“为什么……”
“我要走了……”
二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便又陷入沉默。
曹恩凡推开院门,干巴巴地说:“进屋喝口水吧。”
严天佐跟着进了屋,喝了杯水,曹恩凡把长|枪倚了,走到他旁边坐下。
“不是马上走。还得再过些日子呢。只是天桥我就不去了,其实今晚上主要是跟虎子说一声。”
曹恩凡看他难得一本正经地说点什么,大概猜到他确实是有事。“出事儿了么?”
严天佐发现曹恩凡眼中关切之情尽显,是真的对他很上心,心里非常感动,后面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不拿我当朋友的话,就别说了。”
严天佐知道他是在激他,却又觉得他带着几分认真,不得不继续说:“哪的话,当然当你是朋友了。”
忽然间,几声干涩的鸟鸣响起,严天佐抬头循声找着。
“在屋里呢。”
严天佐起身往里屋走,看见两只相思被放在床头,笼子干净,食水摆在一旁,两只鸟儿在笼子蹦着,时不时互相厮磨,忽就想起中秋那夜了,他回头,见曹恩凡一身夹袍站在门口,静静看他,明眸皓齿,筋骨匀称,被身后暮色照映,闪着暖暖的光晕。心中猛生出一股慌张,不由分说两步上前把人抱住。
曹恩凡一愣,只觉得他身上虽还带着点外面的凉气,但怀里暖的灼人。两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就轻轻地抱了上去。片刻后,又安慰地拍拍他后背,问:“到底怎么了?”
严天佐固执地拥着他,喃喃道:“舍……舍不得……你。”
呼吸一滞,曹恩凡只觉得天旋地转,待眼前清晰了,轻轻“嗯”了一声。
☆、月中天秋薄寒绿窗人静
严天佐嘴里的“舍不得”是舍不得把曹恩凡拖下水。曹恩凡耳中的“舍不得”听来却有重重叠叠剥不开的许多意思,最后只好恍恍惚惚地应了他一声。
严天佐拍拍曹恩凡的背,直起身说:“快走吧,虎子该等急了。”便一阵风似地掠出了堂屋,站到了院子里。曹恩凡定定神,握拳伸开,活动了几下手指,才跟着走了出来。
“吃完饭,还有事儿要单跟你说。”
曹恩凡抬眼,严天佐看出来他在询问,搂过他的肩膀,没了嬉笑意思,说:“一时半刻说不清楚,等回来跟你说吧。”
曹恩凡怕是跟上次说的遇到仇家有关,只好不为难他,点头出了院子。
接上了章晋平,三人去了玉华台。严天佐落座感叹了声这里生意真好。淮扬菜在北平正是风靡,生意最好的还属玉华台。他在北平也住了不少日子,倒是怀念起南方口味了。等三人坐稳,严天佐笑说:“淮扬菜我比你们吃的熟,今儿就我张罗了。”曹恩凡和章晋平自然说好,严天佐便一样样点了菜,最后又添了好酒。
说起严天佐要离开北平的事儿,他句句都有保留,偶尔闪烁其词。章晋平只知道是仇家也来北平怕惹了祸端,趁早离开,也是担心严天佐,觉得能躲得了自然好。把酒敬了一杯又一杯。曹恩凡没有多说什么,知道其中委曲是要等吃了饭和自己说的。他由此确定,自己在严天佐心里与别人不一样,至少与虎子便是不一样。抛开亲疏远近,应该是别有一重牵连。他自己喝了一杯,感到畅快。
严天佐不胜酒力,还好搭配的是黄酒,可无奈章晋平接二连三地灌,也弄得他不一会儿就熏熏然了。脑筋放松,话也越来越多。
“本来没把这次来北平当成大事儿,想着不过一个月半个月就回去了。可是一呆居然过了中秋。那天还想,不然就在北平住下好了,不住什么旅店,直接买个院子。我也会功夫啊。就你俩对打那一套我也能来。”严天佐给自己倒了杯酒,碰了碰曹恩凡的杯子,“你还记得咱俩不打不相识吗?我当时用的就是双刀啊。”
他仰起脖子吱溜喝了下去,曹恩凡随着他喝了,想要说什么又被严天佐的话拦下了。
“我看你俩练得还没那天跟我打得来劲呢。”他叹口气,似乎在发什么愁,“我好几次都想,留在北平跟你们卖艺也不错。”
“我们这是下九流,天佐你不是。”章晋平心直口快。听得曹恩凡心口一闷。
严天佐嗤笑道:“我不是下九流?”摇摇头喝了口酒,“我干的事儿怕比下九流还见不得人。”
“这怎么说?”
“你们凭本事吃饭,不坑蒙拐骗,不欺凌弱小,谁能说你们什么?”严天佐想起跟着哥哥刚进青帮时被人欺负的日子,又想起后来被八爷看中得了势又去欺负别人,没完没了。
严天佐一肚子怨声载道,看的章晋平糊涂了起来。
“天佐,”曹恩凡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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