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道不销魂》第31章


死了怎么办?恩凡挺喜欢它们的。
本来是翠绿的羽毛已经暗淡无光,变成灰灰的两团。童飞摇摇笼子,两只鸟没动,又用力摇了摇。忽然一只抬头,抖了抖羽毛,另一只也跟着扑棱下翅膀。童飞长舒一口气,拎着鸟笼去了厨房,往鸟食罐里放水和小米。
童飞莫名地得到一种暗示,这两只鸟儿活着是好兆头,如果死了就是晦气。然而好的是什么坏的是什么,他却感觉不到了。
两只鸟儿饿了十天,没死也剩了半条命,童飞没敢丢下他们不管,拎着送到了康爷爷家。康爷爷虚着眼睛看着两只鸟儿问童飞:“你弄两只家雀儿来干什么?”
“您见过这么绿的家雀儿吗?”
康爷爷冲着阳光又看了看:“哪来的?”
“您亲孙子养的。这两天没人照顾,您受累给添添食水,过两天恩凡出来了就拿走。”
“恩凡的啊?”康爷爷拎着鸟儿笼子往屋里走,“那我给看着。你小子早点让他出来!少根头发我打断你腿!”
康爷爷挥了挥手里拐棍儿,童飞一把逮住,笑说:“您这眼神儿还数头发呢?”
“臭小子!”康爷爷想把拐棍儿从他外孙子手里抽出来,却终于服了自己的岁数,等着童飞主动撒手。
童飞放开手,掸了掸衣服,说声:“走了!”转身出了院子。
五天之后,陈午阳被处决的消息登满大小报刊,同时发布的还有一封当局向日本政府的道歉信。曹恩凡被释放,当天日本兵驻进了北平城。
童飞亲自给曹恩凡开的手铐,带着他出了警局,两人结结实实吃了一顿,才把他送回家。曹恩凡心知这次是把童飞连累的不轻,问他之后怎么办,童飞说,走一步看一步,没什么事情是不能转圜的。至于这警察还能不能当下去,童飞没说,正是因为没说,曹恩凡心里反而多少有数了。
他进了家门,招呼童飞进来坐,童飞一反常态没有进屋,跟他说,洗个澡,把这身衣服扔了,舒舒服服睡一觉,后面的事儿明天再说。转身要走,又回身,跟曹恩凡说:“鸟儿在我姥爷那儿,都活着呢,明天给你送来。”
“明儿我去拿吧,顺带看看康爷爷,让老爷子放心。”
“也好,那我走了。”童飞朝胡同儿外走。
曹恩凡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他,才关门进屋,到供桌前磕了头,拿着换的衣服出来,奔天桥儿去找了章晋平。
章晋平一个人这些日子收摊儿早,这会儿人群已经散了,他自己正收着东西。看见曹恩凡走过来,眼眶就红了,老远跑过来抱他。
曹恩凡推开他,叫他别碰,刚从里面出来,晦气。
“我没这么多忌讳!出来就好了!”
曹恩凡跟他一起收拾了东西,送回了章晋平家,二人就一同去了澡堂子洗澡。
章晋平不识字,天桥天天都是来看热闹的,也没人跟一个卖艺的谈论新闻,因此报纸上写的严天佐被抓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只知道有个日本人被人开枪打死了,凶手已经伏法。那天去看曹恩凡,童飞警告他不许多问,便也什么都没敢问,现在曹恩凡出来了,终于能把事情问问。
曹恩凡泡在池子里,头有些晕,热气蒸腾,眼前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清,曹恩凡脑子里空白,是十几天来难得的放松。
章晋平叫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知道他要问什么,便小声说:“虎子哥,这事情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回头跟你说吧。”章晋平点头,倚在池子边不说话了。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曹恩凡赤条条在水池里,忽然有种兜了一大圈,最后落个孑然一身的感觉。在这白雾弥漫的澡堂子里,好似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一般,同他作伴的还只是身边这个虎子哥,今天泡个澡,明天还是要去卖艺的。
他想过好几次,不卖艺了吧。尤其在认识严天佐之后。曹恩凡睁开眼,严天佐的脸破开雾气慢慢浮现。这人现在已经在上海了。他曾是想跟着他一起走的。严天佐给他下了一个圈套,最后他居然还是想跟着他一起走。
他会回来的吧。曹恩凡信他,即使知道他曾经骗过自己,但他说他喜欢自己的时候,曹恩凡就完全信他了。不是一厢情愿。曹恩凡知道,那天严天佐被哥哥救走,想带他一起走,是真的。所以自己跟他说在北平等他,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会回来。
“明天怎么着?你先歇歇?”二人出了澡堂子,章晋平问他。
曹恩凡想了想,说:“不,不歇了,明天照旧。”
“你没事儿?”
“没事儿,明儿等我。”不卖艺还能干什么?他和严天佐头一次见面的地方,现在竟然很想再站回去。
童飞第二天自动向警察局引咎辞职。廖正恺很快批复,巡警总队暂时交给了黄朗。童飞脱下了一身黑皮,换上了便装,去康爷爷家等着。曹恩凡今天说要来拿走两只鸟儿。
康爷爷不喜欢活物,倒是对这两只鸟儿十分上心,食水一日添好几遍。有太阳他便把鸟儿挂出去晒晒,阴天的时候就摆在屋里,一时一刻不敢粗心。
正赶上阳光好,虽然冷,却是轻轻快快的,冷在皮肤上,反而有些痛快。康爷爷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着眼躺着,手里抱着个手炉,鸟儿笼子挂在枯了的桂树枝上。一人两鸟,悠闲地晒着初冬的太阳。
童飞过去冲鸟儿吹了声口哨儿,康爷爷醒了,看是童飞,便跟没看见一般,继续闭眼躺着。
童飞也没招呼他姥爷,随口说:“一会儿恩凡来。”
康爷爷身手敏捷地站起来,抄起旁边的拐棍儿就往外走:“哪儿呢?哪儿呢?”
“我说一会儿,还不定什么时候呢?您先坐住了。”
康爷爷指指躺椅,童飞过去把椅背直起来,康爷爷坐下,爷俩儿开始闲话。
“昨儿就出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童飞蹲在躺椅边儿上,抬头看着鸟儿,心不在焉似地说:“告诉您您还去看他啊?您去了恩凡还敢歇着吗?今儿他歇好了,过来拿鸟儿,顺便来看您,不挺好的吗。”
康爷爷点头:“是这么说。算你想的周全。”
童飞笑笑。
康爷爷这才看见外孙子没穿警服:“诶,我说你那身黑皮呢?”
童飞站起身,抻抻上衣,说:“恩凡一根头发没少,您外孙子掉了一身皮。”
“怎么回事儿?”
“不当警察了。引咎辞职。”
康爷爷又要站起来,被童飞摁住:“您踏踏实实地坐着,我的事儿您管不了。”
下午天刚要黑,曹恩凡来了。康爷爷抱着他老泪纵横,鼻涕眼泪全抹在了曹恩凡褂子上,童飞站在康爷爷身后看着他,没了警服,人亲切了不少。曹恩凡拍着康爷爷的背,朝童飞喊了声:“童大哥。”
☆、不料北国胡儿兴动人马
曹恩凡这声唤,勾起了童飞这段时间强压的心思,或许他还有机会,或许严天佐被人劫走,就是老天给他的机会。如果严天佐没走,跟陈午阳一样被正法,童飞倒是觉得自己绝不可能再跟严天佐争了,谁也争不过一个死人在活人心中的位置,尤其是曹恩凡这种人。然而严天佐没死,天时地利,让他跑了。丢了一身警察的黑皮,作为回报的,说不定就是曹恩凡。
他朝曹恩凡笑笑,是许久不曾在警察童飞脸上出现过的笑容,这是大哥童飞的笑。
两只相思还在枝头笼子里,见到主人忽然跳着叫起来,认人一般。曹恩凡看过去,眼里怅然的神色闪了又闪。他想起严天佐说:“这鸟儿叫相思,分开了可怜,还是在一起的好。”
“好着呢。”童飞走过来,从枝头把笼子摘下,递到曹恩凡眼前。
曹恩凡一没笑,二没逗弄它们,只盯着笼子里两只蹦跳的鸟儿看,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看了一会儿,才说:“谢谢。”
童飞一手拎着鸟笼子,一手搀过康爷爷的胳膊,和曹恩凡一起扶着老爷子进屋,嘲弄般地说:“别谢我,都是我姥爷看着呢,比对我还好!”康爷爷还沉浸在曹恩凡平安归来的激动中,没分出心思跟他逗,愣愣地往屋里走。
“谢谢康爷爷了。”
曹恩凡和童飞把康爷爷扶进屋里,捡不重要的把这几天的事情跟康爷爷说了。老人家糊里糊涂,听不出孩子们糊弄他,只看着两个孙子都全须全尾儿的在跟前,心里就踏实了。他拉着恩凡的手说:“这几天瘦了。”
曹恩凡笑着,摇摇头:“没有,可能是几天没见太阳脸色不好看。”眼看康爷爷转头要开口骂童飞,曹恩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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