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郡马出房来》第39章


话一出口我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她既是说不能饶过陆景候,那我该如何去求她。
我垂着的头似有千斤重,我只觉脖颈撑着重如玄铁几乎快要摇摇欲坠,面前的血缓缓地啪嗒一声连着啪嗒一声滴着,时间都似乎静止了。
我恍恍惚惚听见身后王喜仿似哭着求了一声,接着,便再听不进任何声响。
那些光影斑驳着似马车车轮在我脑中碾来碾去,一时是木雪岛那夜的灭族之灾,一时又是陆景候变着狠毒神色与一张笑脸在我眼帘处换个不停。
我仿佛又置身在了那一片火海,周围房屋烧焦着的木头梁子一根一根地垮下来,我从不离身的父亲母亲不知何时已没了踪迹。
我哭着去找他们,却是囿于到处的火不敢乱动,只得局限于脚底不停地转身四处去搜寻他们的身影。
剑影与刀光交错着映得眼花缭乱,我怕得不行,紧攥着衣摆哀哀哭着,只求父亲能来救我。
却是身边一阵笑,我霍地转身去看,陆景候踩着一地的火与灰烬朝我缓缓走来,扬手便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扔至我脚边。
我惊惧着低头看去,只觉天塌地裂也不过与如此了。
从来都是一脸笑意朝着我的父亲,竟被这刀刃舔血的陆景候害到如此。
他伸手就将我抱了起来,轻轻笑道,“我给你的见面礼,喜欢不喜欢?”
我浑身都在颤,又是他身上的冷,又是四周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光的热,寒意与潮意从四肢百骸处牵扯撕裂着我,我眉峰一紧,急促地睁开了眼。
王喜正让一众医官与我把脉,嘴里念道,“她不过是头上有些伤,为何还发起热来?”
有个医官喏喏道,“或许是伤口有感染之症,用炙烤过的银针刺穴位便好了。”
王喜擦了一把汗,袖子梭梭有声,“那旁边殿里的那位呢?还是那副吓人模样?”
也不知那样子到底有多吓人,我只听得众医官都是纷纷叹气,连话都不愿说了。
我粗着嗓子喊了喊,“喂。”
王喜急遽回身过来望定了我,“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算是醒了!”
我伸出软绵绵的手探向眉心,一层厚厚的纱布触手升暖,我道,“陆景候呢?”
王喜在旁边不作声,我索性去问与我把脉的医官,“您知道那位陆公子的身体怎么样了?”
他朝王喜唯唯诺诺看去,王喜朝他怒目竖眉,他把脖子一缩,也不说话了。
我把手往薄被里一躲,“今儿脉就把到这儿吧,我总之是醒了,死也死不了。”
王喜在旁边一跺脚,“你就别给我使小性儿了!陛下说你若是身体好不了,便要来剁我的狗头呢!”
秋意漫溯篇 第五章 贴身伺候
我哦了一声,王喜见我反应不大,哭丧着一张脸就过来把我手一拽,按住道,“听话,你待会把完脉了我就告诉你。”
“行啊,”我看了他一眼,“还讲起条件来了。”
说是这样说,我还是没将手缩回去,任那医官抖抖抖,替我把了脉。
医官凝眉站了起来,我见他这般心头一紧,莫不是有些棘手?
他肃然道,“姑姑心事有些多,莫要思虑过重。”
我追问道,“还有呢?”
他摇头:“再就是不可吃鲫鱼等发物,免得额心留疤。”
我顺了口气往回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还以为我大限到了,弄得这般正经样子。”
王喜在旁边狠唾了一口,“没得说些丧气话,这样的人了,要注意忌讳!”
我好笑:“得得,你赶紧说正事罢,”我敛起笑清了嗓子,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了。”
“医官们只说他是以前有寒症,之前体虚过一段时间,现在又是跪了快一天一夜,一时熬不住,”王喜叹气,“他被送到床上躺下时,还吐了一口血,我凑近看了,血是黑的。”
我虽不懂药理,可既是血都成了黑色想必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我坐着脑子里面一团乱麻,不知该怎么说。
王喜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困了,将我被子往上扯了把我盖严实,道:“你先歇息着,旁边他那里有人伺候着没事,我先去陛下那里当差了。”
我猛地伸手攫住他手腕,“扶我去看他!”
他骇地抽了口气,“你慢些,疼疼疼!”
我重又松回手,胡乱抓了件外袍便往身上披,“赶紧着,我见了他便回来休息,哦,对了,”我抬眼看他,“陆府的一个丫鬟并一个小厮还在宫门处候着他们主子呢,你派个小公公过去,让他们先回去,别等了。”
王喜还在身后叫嚷着,“你慢些跑,不是说让我掺着呢吗!”
我不听,只攥着衣领往旁边殿里疾步走去,还未靠近便是一股子浓郁灼人的药味,我生平最怕这些个,抬了袖子往口鼻上狠狠一捂,就着那一殿袅绕浓密几乎见不到人的水雾便进去了。
我轻车熟路地往偏殿去,宫里住人的偏殿总在对门处设了一座遮挡用的屏风,我绕了开来,避过些许端盆倒热水的宫侍,如狼似虎便往那榻边扑过去。
陆景候的脸色总算没有青紫了,还是有病态的苍白。
我探了探他的手,并不算冷。
周围有寥寥医官候着,我问:“还有事没有?”
那些人答道:“姑姑放心,已经为公子服了药了。”
我舒了口气,对才跑进来还尚自气喘吁吁的王喜道,“王喜哥,你把他们¨ ¨先带出去,我单独陪他坐坐。”
他一副无可奈何,只道,“你莫要惊扰他歇息,你也算犹是病中,也要情绪安稳些。”
我笑道,“知道了,我还有什么不安稳的。”
他点点头,侧身让了他们出去,自己也转身带好门走了。
陆景候的呼吸轻轻浅浅,我透过屏风看门缝里透出的光亮,一时间不敢回头。
殿内四处还在用艾草熏蒸着,时不时有几滴凝结而成的水滴顺着廊柱噗哧滴落下来,像慢慢寂寥长夜的更漏。
我有些恍神,似乎他并不在我身后,而是还在他自己的陆府大宅,抑或是江南老家安生度日。
我也是疯了,为何会单单对他上了心。
明知……明知那些过往是想抹也抹不掉的……即便是他在尽力挽回,即便我有心来成全。
水滴声还在兀自扑打着地砖,我背上有些被蒸得汗意渲染,想回身去看他出汗没有,却是正准备偏头去看他,他喃喃念了二字,“苏苏。”
我心中一动,没敢应,也没敢回头,他轻声如梦呓,“对不起。”
艾草在殿中熏得一阵清苦药味,我只觉得从未这么难闻过,几乎要生生把我一腔泪都要逼出来,那些袅袅的烟雾绕着我面前打转,我吸了吸鼻子,怨言不已道,“这味道,真是要把我呛死了。”
他却是没有了声音,我轻轻转头去看他,他分明就从未睁开眼,只见到尖尖的下巴上那两片苍白的唇在微微地一开一合,我忍住了泪意倾身过去听。
他道,“对不起。”
我终难忍住,还兀自睁着眼,泪已经湿透了他的白衫。
他胸前起伏平缓,我红着眼抬起脸来紧紧凑过去看他的眉目,清俊得比画还要胜过三分,我不自觉拿指尖去细细抚触,尽皆是润泽腻滑一片。
我笑了笑,“你生得这样标致,若是投作了女儿身,也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他眉心被我指尖摩挲得舒展开来,我这样看着他,坐在他床边,守了足足一个下午。
王喜与女帝禀了,女帝也未来干涉,只说让陆景候醒了,便即刻去面圣。
我不知他与女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争执,只想着让他快些好起来,若是女帝真要责难,我也好在旁边说上几句求求情。只是不知,我的话能不能管用。
我有些觉得我比寻常女子要更禁得起折磨些,本是先前用女帝的田侍卫长的长剑将自己左臂刺得鲜血淋漓还未痊愈,额上又添了新伤。
只是我都已经能下床行走了,头也不晕,体也不乏,陆景候,你还当真能睡,一睡便是一个下午加一个长夜,竟比我还会享福。
第二日凌晨,我熬不住沉沉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嘴角似被一块布巾揩了揩,我咂咂嘴,有些抵触地喊道,“莫要动我,我还有酱排骨没吃……”
只听得耳边一阵笑,我微睁了眼,陆景候收敛笑意别开眼去,装作冷淡道,“你压着我的腰了。”
我忙移开手臂,抬头抹了一把嘴,佯怒道,“见我睡着也不叫醒我,你安的好心。”
他又回眸来看我,眉目流转生光,“若是叫醒了你,可就见不到某人流口水发洪灾的样子了。”
我眼一瞪,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他,只得悻悻道,“还不赶紧着谢我,要不是我衣不解带地伺候你,你早去见阎王了。”
秋意漫溯篇 第六章 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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