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女史》第25章


非君上下诏……妳有听懂我说的这些话吗?福气,如果妳不来我身边,当我离京之后,也许我们不会再见面。」
福气不仅听懂了,还听得非常清楚。如果她现在不到隐秀身边,明年春天以后,她有可能会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隐秀!那使她无比愕然。
他没回头。「我不知道妳的苦衷是什么,但我真的想要妳陪在我身边。这是我最后一次问妳,如果妳还是不能……那么我们从今以后最好别再见面。」他才刚刚送走芦芳,如果注定还要失去些什么的话,也许长痛不如短痛。
福气瞪着隐秀的背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以后不再见面……永远都不能见面……光是用想的,心就像是被冰钻凿碎,又哪能真的面对那样的结果!
在她的想象里,当然,有一天,她还是会离开的,只是她原以为那时她将会笑笑地对他挥手,预期还有相见的一日,思念是必然的,却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她以为她还有时间,起码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她可以慢慢地将他的身影镂刻在心底,永志不忘。
可原来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隐秀明年会离开王都,而过了今晚,她就会失去他。
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到他的身边去,四哥还在等她入宫替代他。
好痛。
她做下出决定。
胸口好痛。
好奇怪为什么连身体也跟着疼痛起来,好像有一股闷痛感聚往体内不知名的深处,然后涌现,那陌生的痛觉使她冷汗直流,身躯发颤。
她咬着牙,深怕自己会痛叫出声。
她想要冲上前去紧紧抱住隐秀的腰,但脚却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连抬都抬不起来。心被自己的矛盾割裂,身体也像是在同时间被撕裂开来。
隐秀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轻叹一声,没有回头地走了。
福气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却没办法叫他别走。她抱着疼痛的下腹,眼泪和汗水浸湿了她的脸庞。
那种痛的感觉,就此烙印记忆深处里。每月都要痛上一次。
十五岁的少女初潮,伴随着懵懂的情愫,染红了她失落的心。
后来,福气被分派到梅贵妃居住的绶梅宫里当值。
一样是当个洒扫丫头。初来乍到新地方,等级仍是最资浅的。
梅妃育有一子,即是当今十皇子。福气镇日在外殿里扫落叶、抹灰尘,从来没见过这名皇子。听其他宫人说,十皇子十分好学,几乎夜夜留宿在专门教导皇子们习书习武的杏黉学馆里,与老师们切磋。
梅妃背后的家族势力十分庞大,当今左丞相即是梅家人。福气虽然被分派到绶梅宫里做事,却因为这里规矩分明,资浅宫人不得进入内殿,因此从来只是远远地看着新主子的身影,从来没真正见过主人一面。
她日日扫着落叶,转眼间,竟又过了数月。当冬日第一场初雪鹅毛般落下时,她才扫走秋日最后一批黄叶。
那轻盈的初雪,又轻又软,碰上她仰望天际的鼻尖,一下子就融化了。
那纷飞的白雪,教她忍不住想起一个爱穿白衣的年轻男子。秋禊那天晚上,他说不再与她见面,竟是说真的。从那日以后,她真的不曾再见过他。
第一次,福气真正体会到深宫岁月的漫长。她也很少笑了。
「妳是谁?」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召回她的心神。
福气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在流泪。她赶紧抹干脸,看向那名很显然是在问她话的年轻男子。
他穿着银衣玉袍,头戴珠冠,桃腮粉面,容貌竟比女子更为精致,年岁大约和隐秀相去不远。福气不曾见过这个人,但从他可以自由进出绶梅宫这一点来看,她想,他必定就是那名好学的十皇子了。
他一脸兴味的盯着她,福气赶紧恭身道:「小婢是刚调来的宫女。」
「我知道妳是新来的。我没见过妳,我是问妳的名字。妳是从哪里过来的?」他看她身上的冬服并非簇新,可见她必定不是刚入宫的新人,而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他不曾见过她。
「我……小婢名叫福气。」她低着头说。
「福气?」十皇子起先没有特别的反应,直到他脑海中闪过一件事。「妳是从云芦宫过来的?」这名字他似乎是听过的,但先前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毕竟,她不过是个小宫女而已。
福气依然低着头。「是。」
「妳抬起头。」他命令道。
福气缓缓地抬起头。
十皇子端详了她的脸好半晌。「妳在云芦宫里待了多久?」
「两年多。」
「不算久。妳可曾在云芦宫里见过七皇子?」
隐秀?福气眼底霎时闪过一丝犹豫。她不是没耳闻过父兄们谈论过皇子们的争斗。十皇子跟隐秀是属于哪一种关系?是友还是敌?
「怎么不回话?」十皇子专注地看了福气很久,似想看出什么端倪。
福气连忙再度恭身行礼道:「见过的。」
「哦?都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的?」
十皇子慢慢想起某些曾被他忽略的传闻了。他曾听说隐秀与云芦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过从甚密,或许那名小宫女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只是传闻毕竟只是传闻,如果传闻可信,他不以为在云芦宫的宫人被遣散后,她会被分派到绶梅宫来。隐秀应该早将她收到身边才是。
初看这丫头,相貌平常,个子不高,也没什么气质,就是个普通的小宫女罢了。地上有一推散乱的落叶,显然做起打扫工作,手脚也不是很俐落。隐秀会特别看重这样笨拙的小丫头吗?
福气盯着地上的落叶,头皮发麻地道:「没有特定的情况。七皇子每次到云芦宫时,都会被公主撵出去……」所以他从来没走进云芦宫里,只除了公主绝食那一次。
的确。隐秀与芦芳失和的传闻由来已久。他的人通报给他的消息也是如此。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呢。
缓缓勾起魅惑的唇角,他又问:「妳知道我是谁吗?」
福气握紧竹扫帚的把柄。「知道。」
「妳见过我?」
她战战兢兢地回答:「没有。可是听其他宫人说,十皇子容貌肖似梅妃娘娘,还十分好学。」她刻意将视线投往他手上的古籍。
他当然注意到了。挑起眉,他微微一笑。「妳心思倒还算细腻。」
如果是在平常,福气会说:「当小宫女的本来就要学会察言观色。」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十皇子面前,她一句俏皮话都说不出来,心底直发冷,只好嗫嚅道:「多谢皇子殿下称赞。」
见落雪沾了她满头,十皇子玻鹧郏粲兴家环螅龆ㄔ菔狈殴?刹抛碜呖患覆剑从只毓砜戳烁F谎邸D且谎郏钏肷泶虿K炒沟酶停獠盘嵝σ簧诘钭呷ァ?br />
福气松了口气,赶紧将地上又被风吹散的落叶扫起来。
看来往后在绶梅宫的日子,得小心一点才行。她得千万记住,每个主子的习性都不同,别逞强才能平安度日。然而就连这样小小的心愿,都很难实现。
她还是经常迷路,天生就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她,在这偌大的后宫中,更宛如一艘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船。
再次见到隐秀时,已经是来年初春了。
隐秀毫无预警地来到绶梅宫,当时福气正在清扫昨夜被雨打落的春花,才听见那久违的声音,回首就看见了他……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十皇子。
两人并肩站在绶梅宫的花园前,看起来贵气逼人,周遭的宫女们忍不住纷纷停下手边工作,仰慕地看着他俩。这是一对长得并不怎么相像的异母兄弟。一个是「冉冉云中月」,一个是「濯濯春月柳」。
她不止一次听到宫女们耳语「春月柳」三个字,知道深受仰慕的对象是谁。
她悄悄地站在角落,眼里有难以掩饰的渴盼。然而在她眼中,她没看见那些外在的赞美,她只看见隐秀。
仿佛察觉到她的存在,十皇子转过头来,唇边扬起一朵如花的微笑,伸手招她。「丫头,过来。」
福气瘦削的肩膀一缩,想要假装没听见。
但十皇子又催促:「快过来。」
不得已,福气只好假装若无其事,步履艰辛地走到两位皇子面前后,福身行礼。「参见皇子殿下。」
她没有抬起头,因此没看见隐秀正漠然地看着她。「十皇弟,你叫个小宫女来做什么?她看起来笨手笨脚的。」
只见十皇子微笑道:「七皇兄好记性,这丫头在云芦宫当值过呢,我想皇兄应该很思念三皇姊,所以才叫她过来让皇兄瞧瞧。」
隐秀冷然一笑。「十皇弟此言差矣。皇姊已经薨逝,连墓穴都造好了,就算这丫头曾在云芦宫当值过,跟我又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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