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第54章


悔的他———他说他已不是阿奇。我曾经爱的是阿奇,那么我爱不爱子悦呢?我……我不知道啊——— 只记得伯言从来没有也不会扭过我的脸来。
“明鹏,在这里你必须服从我,我要你只是个女人。”
“我是韩侍郎,”我说我是你的敌人,子悦。
“我这就给你一把刀,你忍心杀了我吗?你忍心吗?”他用那种执着而自信的反问轻而易举地击碎了我努力雕塑的坚强和敌对,“你本来就只是个女人,呵,一个让我刘羽将军等了二十年的女人。你要我告诉你这一点吗?”
他的头更低地低下来。
“你要吻我吗?”我问。
“是。”他答。
而这时萧然走了进来,于是子悦也站直了身子。
萧然穿了套藏青色的便装,浅棕色的眸子看来更显得诡密而奇异;他的微笑竟然亲切和谐,隐约之至令你想不透他在为着什么而笑。
“子悦,这就是韩侍郎?一个女人?”萧然饶有兴趣地发问,“你的说过千遍万遍梦中新娘的女人?”
“她是,但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她很好看。”
“她是很好看。”
“她没有清音公主好看。”
“她没有。”
萧然走近榻侧用左手握住我的脚踝,右手抚着我的脚背,低笑:“韩侍郎,以后不要穿这样精织的袜子,否则小兵是扮不像的。”
“你不要动她。”子悦漠然却很严厉地说。
“你真的喜欢她?”
“我只是叫你不要动她。”
没想到子悦已然是这样一个可以用沉静的语气挑战他人的人了,他的目光很平静但是锐气四射,好像石匣中藏着两柄无比锋利的龙泉剑。萧然走过去与他对视时,面对那很有些蛊惑力的棕色眸子,子悦尤为犀利的黑色瞳仁凝在一处,纹丝不动。
“如果我动了呢?”萧然扯开唇角,谑然地一笑,问道。
“你动?你动动看啊,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子悦微微仰了仰头,伸出手去一抹额前的发,没有长发遮掩的他的额头平滑光洁而且开阔。
“你应该把她送回蜀寨,”萧然忽然叹道,“你只能把她送回去。”
“为什么?”
“因为她曾放过你一次,你欠她的人情还没有还!”
他们真的将我给放了,还给了我一匹马。我将自己修饰成没事人一样,冲向蜀寨——— 子悦说我肩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那里会留下疤痕。
“无论你到哪里我都可以捉住你,然后永远不放开。”
这句话是阿奇说的还是子悦说的?我记不清楚,但我看到肩上的伤痕就一定会想起子悦与萧然——— 那是当然。
奔回寨里我发现那七十一碗酒都没有动,平平整整地摆在地上像在玩什么古怪的阵法。
我音讯全无了四天!
游尘四处寻我,都要急疯了;伯约则一个劲儿地自责说本该他去的才是;孔明曾两度遣使者前往魏营 “交涉”,但魏营将帅只是闭了眼说不知道 我说:好你们这些家伙!让你们喝个底朝天你们竟敢违抗将令,一个个都该军法处置各打四十军棍才是!
那些汉子哑着嗓子说:韩大人,咱就是等你回来给咱们棍子吃的!
有人说我死了。
但他们说韩大人现在正在严肃军纪,他若不下令给我们吃棍子是绝计舍不得死的,谁让游参军说韩大人不会练兵呢,韩大人现在严得不得了,就算死了也会活过来大叫一句“军法处治”骇你一大跳!
我说你们这些混帐小子还真懂我啊,其实我到阎王殿里去转了一圈了,那判官说我还有事没办完就又把我赶回来了。所以呢,韩大人也不打你们了,这样不就永远也不必去阴曹报到了么!
他们说韩大人你可真聪明啊。
露天搁了四日的酒已经很脏了,味道也有些坏,我说大家伙儿要不要换上碗新的?他们说不要。我说喝坏了肚子我可不管哪。
子悦曾叮嘱我这些日子不要喝酒,以免对伤口不利;但我还是把那么一大碗浑浊的酒浆倒进了胃里,自我安慰说这酒都快变醋了,喝喝醋总不打紧吧。
七十一只干干净净的碗,连一点点酒的残渣都没有留。它们静静地立在那里,盛满了七十一碗笑容和月光。忽然有兵卒将碗砰然地摔碎了,这一片空旷中随之接二连三地响起 “乒乒砰砰”的声音,乱成一个爵士鼓场。
6。 他们是两支浴了遍体鲜血的箭,带着未尽的锐气,射出谷口。
又是战争。
我坐在营帐中揉着稍有倦意的眼,还打了个呵欠。相持半个月后子悦、萧然率军退进了一个颇为幽深的谷中,愣是拿出副不与孔明计较一日短长的劲头来。蜀军粮草已经有点 “羞涩”了,劫了曹魏两次粮草也不大顶用,再这样拖下去而不能进取真是颜面全无!
在稍嫌烦躁的氛围中孔明淡然地默认了伯约的献策。
我再一次反顾那看来颇是周全的计策:由伯约率五百精锐冲入谷中挑战叫阵,我与杨仪守在谷口左侧,而游尘守右侧,各率军两千。如果伯约能将魏军诱出谷口,就可以来个左右夹攻;倘若魏军执意要避而不战,彻彻底底 “畏蜀如虎”,那么伯约也足可以安然退出,于蜀军不会有什么损失。
孔明严厉地叮嘱我们要各守岗位,不得妄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大家也都拱手领命而去。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顺手拔出肋下佩剑仔仔细细地看——— 现在我真的可以算是个合格的将领了,金光闪闪的盔甲与银月烁烁的武器。伯言是个很好的剑术启蒙老师,而这些日子伯约的点拨又使我 “日新月异”地飞速进步——— 昨日我与王平将军竟然斗了个平手!虽然其中必然有他对我谦让的因素存在,可是……我也还不太差,对罢。想到这里我就分外地快活起来。
案旁有一面铜镜,很久没有从那里面窥探过自己了,只知道有青春的活力与激动不断地从我的眼角眉梢飞溅出来,把我装饰成了一个人形的永动机。才伸出手去将那有着暗锈的铜镜扯过来,聚将鼓就催命鬼一样响起,我只好沮丧地把镜子又搁了回去,伸了个懒腰就出了营——— 我要去寨门口“集合”了。
孔明照旧来为我们送行,我发现自己竟然是到得最晚的一个。 “丞相,我迟了么?”我的脸红了红,涩涩地问。
“没有,你来得恰好,明鹏你很能沉得住气嘛。这次要小心了,有什么事多与杨长史商议商议。”孔明微笑道。
我说我知道了,同时也笑着朝杨仪点了点头。这个颇为深沉的中年男子在史书中口碑不太好,据说人很能干但心肠狭隘了一些,近来与魏延惯有的矛盾也日益激化。不过,与能干的人合作一下也不错嘛,我的笑容友善而诚恳。
杨仪与我并不时常打交道,见到我如此灿烂的笑容仿佛稍有讶异,但很快地堆上满脸的 “春花烂漫”以回应我的“无限柔情”。
继续 “柔情”下去没什么意思,我环顾四周时发现游尘还在叮嘱伯约。她一定是担心伯约太心急,深入谷中过多而缺乏足够的防备意识就有可能被敌人包抄:五百精锐是不可以贸贸然过激深入敌军大本营的。不过我认为游尘有点罗嗦:伯约也不是个小孩子啦,这么浅显的道理读过多少遍《孙子兵法》的姜维他能那么智力低下?
“伯约你要小心,如果敌军不迎战你就退出来,千万不要因为冲动而继续靠近危险地区。”
“知道了,冬青你……你也要小心才是。”
“我没关系,兵力也多,守在谷口么。我的话你记下了没有,嗯?伯约?”
隐隐约约听见这么几句对话,我笑了笑,他们是太郑重了,还是不大了解子悦和萧然呢?将帅没有足够的自信不是件好事,但老实说,我对这次战役的前景估计不是很乐观——— 子悦与萧然都是那类很能沉气定性的人,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们不会轻率出战。引诱敌军追出谷口,那可是一项需要十二分技巧与胆色的事情哟———我总嫌伯约还嫩了点。他太兴奋了,如果他能够少说几句话多磨磨枪尖皱皱眉头也许我会更放心。呸呸,要你这家伙 “放心”伯约?你算是谁呀!我又立即地嗔笑着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向寨门外望去时,大道平坦。
我忽然又想打呵欠与伸懒腰,使自己看来像是春日正午晒太阳的猫一样散漫。转念一想这好像有失庄重,连忙捂住口将这团懒洋洋的空气逼回肚子,换上一副神采奕奕的傻笑模样。
这种刻意修饰出来的风神被游尘一眼看穿,她癫儿癫儿地跑过来,小心翼翼问我是否昨夜没睡好。
我说我给伯言回信熬到二更,趴在案上睡了一宿,又得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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