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第38章


“好吧,”对方叹了口气,“在哪儿?”
“就在你宾馆后面的咖啡馆吧?十一点半?如果方便的话,你出来就是了。”
艾莲来到咖啡馆的时候发现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颓然站住,路边行人罕见,天空中淅淅沥沥又飘起了雨点。
他站在街角半天没动地方,忽然冷冷地说道:“我是第几次碰到你了,第三次?第一次是在麦涛家外面,你在打电话,我总算想起来了;第二次是宾馆服务员薛婷婷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你过来和我搭茬儿;第三次是现在。如果按你所说,你并非凶手,那就只能是将军派来的人了。”
“哦?”黑暗中有人回应,“乔纳森将军叫我小心一点儿,看来这话并不错,那么你想怎么样?”
“不巧,伙计,”艾莲慢悠悠地转过身,“离我和别人的约会还有一段时间。”
“看这意思,你是打算解决我了?”那人也笑笑,从阴影里透出身子,他留着黑色长发,在脖子后扎了个结。脸部轮廓分明,颧骨高耸,眼窝很深,两眼散出淡淡的光芒,“我恐怕你未必有这个能力。”
“有没有试过才知道!”艾莲突然发难,蹬出一腿却被对方架住了。
“将军的怀疑……”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似乎艾莲的攻击只是隔靴抓痒,“在于一个月前你没有干掉红月。”
“被他察觉了吗?”艾莲也毫不在意,苦笑一阵,“所以要你伺机干掉我?”他挥出左拳,那人疾向后退。
“人们告诉我,要小心你的左手,但我觉得,你是想借这个机会拔出腰间的匕首,”那人也笑了,“你知道将军是怎么知道的吗?关于你放走红月的秘密。”
见艾莲并不答话,他继续说道:“是红月自己找上门来的,难道你就没觉得,即便你放跑了他,他也不一定有活路,所以把你供出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你和红月商量的秘密,将军也全都洞悉了。”
又是背叛……艾莲体会到了无助。
“作为杀手,你实在是太幼稚了。”
“闭嘴!”艾莲恼羞成怒,撑开双臂,扑了上去。
对方又是一个闪身,站定了,幽幽地摇了摇头,“尽管将军没有叫我干掉你,但也没要求我不许还手。”
他身子左斜,右手朝艾莲脸上抓来。
艾莲伸左手招架,右手刚刚举起,对方却忽然向后跳开了。
“别耍花招,小家伙,你想用手套里潜藏的‘凯斯拉’么?我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你这个机会。”那人说完,从腰里掏出手枪,直直地对准艾莲,“如果你再乱动,我就干脆打爆你脑袋。”
“在大街上公开杀人?”艾莲撇撇嘴,不屑一顾。
“你知道我杀了你也有办法跑得掉。”
左手手套上的“凯斯拉”已经甩出一半,黑暗中低垂下来,闪着冷冷的光。
这期间偶尔有几辆车驶过,或许有司机看到了街边上演的这一幕,然而开起来不过一场玩笑,没有人会停下车。
“你并没感到恐惧,”那人又把枪收了起来,“好像你看穿了我终究不能干掉你,又或者你并不畏惧死亡。如我向前所说,将军并没有派我干掉你,除非你真的不打算再回美国。”
“真是多此一举,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已经无法在国内生存了。”艾莲抬头迎着细雨,眼中划过一丝哀伤。
不等对方做出反应,他的眼神毫不变化,身子却倏地向前一探,还没有收回的“凯斯拉”围着那人的脖颈画了一个弧。
冰冷的尼龙索收紧的瞬间,艾莲感觉肚子下一股寒意,对方的匕首已经刺破了表皮。
“很好的演技,红月也提到过,只是我见你之前已经有了耳闻,也就不可能被你轻易制住。”
艾莲第一次感到棘手,他知道勒死对方需要时间,可对方戳穿自己却是举手之劳。
一瞬间,艾莲犹豫了,小股鲜血,顺着伤口悄悄流了出来。
“我是组织里的影子,你没必要和我作对。我完成任务,却不会危及到你的利益,另外,你不想失约吧?”
艾莲一下子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涵义。他处于劣势,眼下也无心顾及其他。
“现在我开始数,等到三,你松开凯斯拉,我也绝不会为难你,没有必要鱼死网破。”
艾莲无奈,对方也没有食言,两人各自退开几步。
“我知道你在案件调查上遇到了麻烦,虽然这与将军和我的任务无关。但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件事上耽误太长时间,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包括你所有的亲人和朋友。”
“这我明白。”
“选择了杀手这条路,也就等于你断绝了其他所有的选择。”
“谢谢你的教诲。”
艾莲恍惚觉得从头到尾,他自己只是一颗棋子,一颗没有灵魂,没有意识的棋子;按照别人的意愿行动,他甚至无法想象将来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或者,他根本没有将来可言。今夜发生的这件事,终于在他心里埋下了反抗的意识,最他和乔纳森将军的分道扬镳播下了种子。
那人对刺伤了艾莲表示歉意,没再多说什么,悄无声息地又退回到阴影中。
艾莲随后赶往咖啡馆,却发现陈芳失约了。
他拨打陈芳的手机,没人接听。他随后又给麦涛打了电话,对方惊异地说,“她不是约了你吗?”
艾莲无可奈何,不得不坐在咖啡馆里继续等待。直到夜半时分,一直没能等到陈芳。
而这种漫长无谓的等待,激起了他心中不祥的预感。后半夜的时候,他返回宾馆,得知那个神秘的监视者已经在几个小时之前退了房。
又过了一天,人们发现了陈芳的尸体……
第三部 绸缎
2005年的大年初二,我跑到了刘罡明队长家,来验证艾莲(赛斯。沃勒)遗留稿件的真实性。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善意的晚辈,却不料此举宛如看望一位旧上司的未亡人。
那一天,用过茶之后,刘太太请我吃些糕点。我望见勺子上自己的影子先是凸出来,便又换了一个方向,让那影子凹下去——旁边还挂着一抹奶油。我盯着它看了那么久,心下忽然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如刘太太所言,刘队是在99年8月遭遇车祸去世的,那刚好是艾莲离开中国的半个月之后;而差不多与此同时,他们的女儿刘颖也失踪了——看起来像是离家出走,但对此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两件事都是艾莲手稿记叙之外的,可又都是现实中发生的事实。我感到恐惧,猜疑着这些会不会只是巧合。
按照书稿的记载,加上我现在得到的信息,我开始模仿艾莲的时间方法排了一个序:在本案中与艾莲有过接触的人中,最先是薛婷婷被人灭了口——这可以归结于凶手的犯罪行为,不必深究;随后就是陈芳,接下来,在案件告破的日子里麦涛也去世了;半个月之后是刘队遭遇了车祸,刘颖至今下落不明……在中国,共有四名,或至少说有四名与艾莲存在关系的人都不得善终,这是否能看作是一种警告?对此,我拿不准主意。
然而接下来,我又能找到谁去验证文稿的真实性?还是我应该见好就收,以免自己重蹈覆辙?
关于刘队的去世,我渐渐有了一种怀疑,焦点放在那个与艾莲打过三次交道的追踪者身上——虽然尚且没有其他人能证明这个人是存在的,但好友杨克。拉尔夫对乔纳森将军的描述,已经使我潜移默化地相信,将军绝对可以派出这样一位跟踪者。艾莲在与跟踪者较量的时候,受了些轻伤,这些当然也都记载在他的手稿里——很可惜被前些天的那场火灾毁坏了,我只得凭着记忆再现这一情节。尽管心里回想起来总是起伏跌宕;可我的文笔很糟糕,写出来难免发善可陈、平淡无味。我又一种感觉,像我这样的外国小孩儿,在对中国文化还只能算是半斤八两的情况下“著书立说”,总有些没受过多少教育的小学生站在苏格拉底面前班门弄斧的感觉。
我又有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想法:或许那时候艾莲并没有离开中国,是他干掉了曾经的忘年老友刘队长——就如同艾莲对我一直很有礼貌,可并不代表他有了机会不打算干掉我——人的一种品质未必能抹杀他的另一种品质。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刘太太似乎提到了一个熟识的名字,可我没有听清,事后又不好意思去问。
我越是呆在这里,就越发地感到如坐针毡。这所房间的空旷冲刷着我,未亡人的讲述刺激着我,因此,在半小时之后,我不太礼貌地打断了刘太太,提出告辞。
从刘队长家出来,我一路恍恍惚惚地走上大街。几辆残疾人摩托从身边驶过的时候,我意识到车上的人都在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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