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见放》第17章


渐还掐准点儿了,每周二五六这三天下午四点多钟,后来那些小贩都认识他们了,但是也没辙,这伙人长得又高又膀,个个儿都是明抢相。
这是一个麻烦,我指身边闷不出声的钱程,他顶着未暖春寒站在天桥上看风景,也不说话也不走,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今儿挺冷的。”我求救地提示,他再不说点什么我可真得回去了。
钱程说:“我想跟你求婚。”
“不同意。”
“……”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欧娜,她在门口愣了下神儿。人高马大的钱程窝在沙发一角睡得正香。她放轻了脚步走进来。“醉啦?”
我点点头,把拖布拎进卫生间。“他喝酒逞强。”
“吐了?”
“啊?不是,冰箱里有半个西瓜,我拿出来没等吃呢掉地上摔稀碎。”
“拙丫头~~”她骂,“那块瓜三十多块钱。”
原来是她买的,我还琢磨季风嘴里怎么剩下食儿了。“你哪儿野去了现在才回?”
“貌似你没比我早回来几刻。”
“两刻。”反正她不说我也知道,打着呵欠去睡了。
“喂喂,他就睡这里?”
“要不往哪搁?”
“让他去你房间睡嘛……你跟我睡,反正燕儿这个时间没回来差不多也就在1163住下了。”
钱程好像做着什么梦,嘴里直嘟囔。
我也没听清出究竟,正要把人叫醒。欧娜伸手阻止,凑近了侧过头,过一会儿问:“他这是说什么呢?”
先生自己回答了:“数蛤蟆。”把我们俩吓一跳,多方试探,此人还在睡梦中。
人家对着话都能安稳入睡,与他一墙之隔的我和欧娜却双双辗转反侧,凉气渗进被子,我把四肢蜷了又蜷。
“冷吗?”对床问我。
“嗯。”张嘴出了热气更是直打冷颤。
“过来睡。”
我把被子盖在她被子上,然后钻进被窝里,身体被重重地压着,仿佛就暖了。北京这个季节最是难熬,供暖停了,偏气温还不够高,夜里一醒来就冷得半天睡不着。住宿舍的时候女生们常常两人跑到一张床上抱着热袋相互取暖,说的话也就不觉体己起来,流行,诗词,衣服,哲学,音乐,电影,喜欢的男孩子。欧娜的热水袋塞过来,我嘿嘿一笑:“真有学生的感觉啊。”
她闷声笑笑:“七老八十了一样。”
“嗯,”我把被子拉至下巴以下,“给你讲个笑话。”
她声音戒备。“不要,已经很冷了。”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你还是学生吧?另一个女人说她:你才学生呢你们全家都是学生!”
欧娜呻吟一声:“好个冻人心脾的笑话。”
“学生有什么不好?”我不忿,“再过两年我说自己是学生人都得有人过来啪啪给我两耳光:共产主义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撒谎撂屁儿的才建立不起来。”
“有些话拿到不同场合来说肯定有不同的褒贬,端看你怎么理解,简单说,唐宗宋祖所逊风骚和勾栏花娘卖弄的‘风骚”,一样吗?“
没枉是做学问的,屁大点事也给升到一定高度拿去阐述。“腐儒酸丁学究气。”
“说得跟道菜一样。”她捏我鼻子,“还没问你呢,工作怎么回事?每天闲闲的脾气反倒大了。”
我夹着嗓子唱小调:“真真是姐姐的一双眼,寒刀子似的什么都瞒不住您。”我的耐心正与上班天数成反例速降,有耗尽的迹象,“新来一主编,特阶级化,不把人当人看,连我这种脾气都受不了,不信还有人肯听他指挥。”
“弃之。”
“实难消吾等心头之恨。”
“啖之。”
“牙碜。”
她哭笑不得:“这天底下就找得出你这种人,任着性子还不开心。”
“天底下还找得出你这种人呢,一个人偷着开心,怕别人抢了不成?”
“你倒是豪放,男人带回家里了。”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哦,不像有些人玩到后半夜回来见到活人吓得小脸儿煞白。”
“真是有一个脸白的,生怕回来的是那一对看到你的不检点吧?”
“金银花~ ”
她脸一凛,友好地问:“你想自己有尊严地滚下去还是我踢你下去?”
互相了解的两个人,斗起嘴来最是互攻软肋,看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对方面部肌肉痉挛,有趣得紧。我们两个针锋僵持,最后一起笑出来。我说:“他居然跟我求婚。”
静静的夜里,欧娜的抽气声很明显,她欣喜地抓住我的手,很快又松开了。“你说钱程啊。”
“废话。”她竟敢以为是季风!
她长长叹气:“其实你可以考虑的。”
“嗯?现在不行。”一件事结束了才能做下一件事,而现在我放不开季风。人心不是房门,随便开关,已经打开的,说不定再也关不上。
“你这是自虐。”欧娜似不忍再看我,平躺下来,窗外淡淡的光照在她脸上,细细的丹凤眼里波光荡漾。
我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她没有躲,指尖碰到她的睫毛沾了冰凉的泪。“我的博士感情越来越丰富了。”
“是硕士。”她擦去眼泪,“终于有人肯要你了。”
“好尴尬~~~ ”我假哭。
“丫头你不要死心眼,年纪也不小了,你啊,你在玩什么呢?别傻了家,不是所有亚历都能遇到一个勇敢的芳芳。”
“季风不是芳芳。”
“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吗?”
“你信这个?”
“我只相信,像钱程那样的男人,肯这么早结婚,他一定是爱惨你了。”
“冷~~”我缩缩肩。
“没有女人会像你,只想爱人不想被爱。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珍惜眼前的幸福?”
醍醐灌顶,我重重点头,热切地望着她:“欧娜啊,我会珍惜你的。”
她念一板唱一板,推开了我的脸。“罢罢罢,孺子不可教,余苦心化流水矣。”
“喂~~”我挽着这个比我妈还操心我婚事的人,说点她热衷的话题,“尹红一打算什么时候娶你?”
她装死,长发轻泻枕上,折返幽蓝夜色,我跟她干耗。
繁星闪闪如银,偷听两个女人的心事。她不知哪来的一股奇特耐力,愣是只喘气儿不吭声,就在我以为她睡着的时候,恬谧的小屋里响起细不可闻的叹息。
“家家,”欧娜背对着我说,“他是有妻子的。”
是以沦陷周日早晨醒来,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说话,电视哗哗响,欧娜甩着湿淋淋的手进屋,看我一眼,笑得古怪,装好手机书本,丢下一句:“我去学校。”走了,一路有两个不同的音色跟她说“拜拜”,大门开、关、上锁。
钱程坐在茶几前,一手端杯绿豆粥,一手掐着鸡蛋灌饼,边吃边乐,满嘴酱汁。
季风抱着遥控器坐在沙发扶手上唾沫横飞:“……脱口就说:”好,现在科比和布莱恩特两个人就都在场上了‘,靠,网上给他骂完了……“他们俩同时爆笑,跟着一起往我所在的卧室门口看,见我已醒来,笑声也放肆了。
一个脑袋锃亮的嘟囔句醒啦扭头继续看球,另一个头发乱篷篷的举着食物报告:“我把你早点吃了。”
“吃吧~ 吃吧~ 吃饱饱儿的。”我双眼无神,向卫生间飘去。客厅里他们两个说得热火朝天,这个气氛——很诡异嘛~~洗了脸出来,钱程已吃饱喝足,递了剩下的半杯豆浆给我。“刚才你们公司有人来电话找你。”
“嗯,我下午有采访。”接过来喝一口,嫌恶地看他那副吃相,“擦擦嘴。”
“说你不用去了。”他拿纸巾抹去酱汁,“对方没行程。”
我叼着吸管傻眼。“不是周一要出稿吗?今天不去采我拿什么交?”
他耸耸肩,表示不关他的事。
装什么潇洒?我捉起他手腕看表。“这都几点了你还不去上班?”
“今儿就两组外景,”顿了一下又问,“你跟不跟我去?”
我去什么去!一会儿得给主编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别周一再跟我要稿子,所以我说这些人啊……没行程早你干嘛去了,约好的又变卦。我咬着下唇发愁——“漂~~亮!”俩人和电视里一起喝彩儿,根本没人替我委屈!
我好奇地问季风:“你们家电视坏了?”
“老黑夜不归宿,一大早带了个中学生回家把我撵出来了。”他说这话时还转几圈肩关节,惹人发笑,怎么着还经过武力协商了不成。
“藻儿呢?”我们家常住人口得跟他打听,什么世道。
“要考试么跟同学去踩点儿了。”
“她好像下个月才考试吧。”
他无可奈何地笑。“就是去玩,一帮小丫头片子,扒个眼睛就电话短信地催,烦死我了。”
“呵呵,没让你跟着去啊?”小藻儿那几个同学可愿意找季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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