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故人》第45章


“只因你在处刑当日的表现,人人都在猜忌你是否有断袖之癖!虽说如今没人再敢当面说了,哪个晓得背地里他们怎么想的?一切全都是容澜那小子害的,他毁了你一辈子!”
原来从七年前起,人们就开始对他有意见了,仅仅是因为那件事。
怪不得,他总觉得旁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表面上假惺惺地客客气气,可总是含着些难以言喻的疏离与冷淡。他原本以为那是他的特殊身份所致,谁知却是因为那天两个少年在离别之际一时冲动当众抱了一下,随口说了些稍显露骨的言辞而已。
居然就能被曲解成这样,难道就连两个天真的少年都不肯放过么。
莫非真的有这般天理难容……
任羲翎干巴巴辩解了一句:“我不过视他为兄弟,何来断袖之说。”
徐夫人拭了一把眼角冷笑道:“能当众做出那种事来,你们这兄弟之情也真是感天动地。那小子到底干了些什么,竟能把你勾得魂都飞了。”
容澜干了些什么?
他明明就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谁都不愿信他,这许多年过去了仍是不信他?
也难怪他要去投奔圣蛊门了,换做当年被逐的是他任羲翎,也绝不可能对这种无端猜忌视若不见听若不闻。
他们以为人是被用来随意诬陷的么?
任羲翎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娘,你说的是什么话。容澜向来沉稳明理,怎么会勾我?”
徐夫人道:“好一个沉稳明理。他若真有你说的这么懂事,怎会因触动青龙真玉而被逐出天行门?现在反倒是你让我去求他保你,我看是他把你带偏了才对。”
“七年前的旧账,何须翻到如今?”任羲翎冷声对质。
何况他还相信,那青龙真玉根本就不是容澜动的。不,他确定那不是容澜所为!
那一刻任羲翎似乎有点明白容澜当时是在风口浪尖上遭受怎样的情感煎熬了,整个天行门都在针对他,谴责他,什么错都能一并堆到他头上,真堪有口不能辨、有苦说不出。
而他也突然很想体会一把容澜那种世人皆醉吾独醒的情怀,那种不可一世的叛逆所带来的快/意。
任羲翎斜斜地瞥了他母亲一眼,语气极度的随意散漫:“要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若是还想保我,便麻烦你纡尊降贵往圣蛊门跑一趟;若是想看你儿子被平白污蔑遭罪,我也没意见。徐夫人,你慢慢权衡,不急。”
徐夫人被他这狂妄不羁的语句气得险些当场晕厥,当时她心里越发确定,任羲翎已经真的被容澜那顽劣不化的性子所玷污,玷污得彻彻底底。
“我好心来劝你,却被你说了个狗血淋头。好,既然你自取其辱,我也管不住你了。你好自为之吧,我却是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竖子!”
她一阵暴躁的怒气冲上头顶,拂袖摔门而去,掌门夫人的温雅气质已是丢弃得一干二净。任羲翎亦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在禁室重归黑暗之后,他仍是没有丝毫的反悔之意,反而唇角挂着的寒笑久久也没散去。
他只觉得,这么做人真是很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因为昨天又没更而道歉,兄弟反目实在卡得厉害
审讯定罪没细写,表示每次写到老爹必崩干脆放弃了
最重要的是恭喜鸿亦兄黑化,要开启强强模式啦,不过放心他仍是个见妻怂
第36章 篇十三 樊笼(三)
随着一声尖锐而聒噪的摩擦声响,禁室的木门被门外的看守弟子以粗暴的动作推开,白日的光照争先恐后地塞了进来。正倚靠在墙角浅眠的人听闻这刻意制造出来的动静,懒洋洋扯开的眼梢掠过一抹不耐与森然,显然被吵醒让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两名看守弟子的情绪也没比他愉悦到哪去,皆是拉着一张臭脸,抱手居高临下地藐视着屋内的青年,刻薄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对人所应有的尊敬之意。
管他之前是个什么身份,入了禁室还不就是条狗,该怎么骂怎么骂。
“任鸿亦,还不快滚出来,老子没那闲工夫跟你耗!”
居然有胆子说出这种话,真看不出是以崇礼著称的天行门教养出来的啊。
任羲翎沉沉冷笑一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这才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舒了舒筋骨。
“吵什么,这不出来了么。不过不好意思,我就一个老子,他还等着你们把我带过去呢。”
两名弟子听了,当即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都怀疑面前的任羲翎是不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被夺舍了。要知道不过七日之前他还是门派里人人皆知的窝囊怂鬼,怎的这回一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任羲翎见状,微微松了松眉,看上去神情与往日无异的极其温和从顺,可那凛着寒光的深色瞳仁和状似随意的语气则是含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两位真不打算快点?误了时辰罪过可就大了。”
两个弟子脸色铁青地对视一眼,当即不再发呆,一边一个押着任羲翎粗鲁地推推搡搡。
“走了走了!”
任羲翎也不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拉扯着往主殿的方向过去,谁知刚走没两步,他抬目不经意地一扫,恰好看到不远处有四人走在一处,他目光轻轻一凝,不自禁地顿住了脚步。
两名看守弟子见他猝然停步,不免气急躁动,张口就骂骂咧咧,谁料当他们循着任羲翎的视线望过去时,亦是面面相觑,呆愣哑然。
“什么情况这是,圣蛊门的人怎么来了?”
四人中,有两人穿的是天行门的苍蓝劲装,另外两个,赫然穿着华美而阴冷的玄紫衣袍。
容澜不知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还是也不过随意那么一瞥,恰好就对上了任羲翎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四道视线正正相交,明明都是极尽冰寒的温度,空气却仿佛要被灼得沸腾起来。
那一眼,恍若望穿紫陌红尘。
任羲翎的唇角很自然地扬起了浅浅的弧度,他注意到那个穿圣蛊门衣袍的年轻人表情须臾间滞在了脸上,本就苍白的面颊愈发褪去了几分血色。
容澜回望他的眼神,显得极其陌生,之中还有一点错愕,似乎在看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双方的目光仅仅交错了极短一瞬,可那弹指一挥间已足够他们交换了太多思绪;他们谁都没来得及说话,可两人皆是不言而喻。
任何一方都已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任羲翎迅速收回视线,转瞬就恢复了目空一切的气魄,好像刚才两人根本就没有对望,他根本什么都没看见那般,然而他心中清明得很。
容澜不出意料来了,只不过去通知他的不是徐珩,而是容湘,而且来的不是一个人,跟在他身边的女子分明就是秦芸。
徐夫人来探望劝说任羲翎那日,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容湘在附近的细微气息,这丫头果真偷听到两人的对话了,而且在听到之后须得即刻启程才能在今日之前赶回来,她也真是煞费苦心。
也不晓得她在圣蛊门那边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不过目前看来容澜应当是将她好好护住了,至少没受伤。任羲翎有点些微的欣慰,还好他没将旁人拉下水。
两拨人再会合的时候,已经是在主殿了。任桓、徐夫人以及任羲羽早已在那边候着,押着任羲翎的两名弟子和那边四人的为首弟子在将人带到之后,都默默退下了,偌大的主殿中,仅余了相关的七人。
任桓板着脸环顾了一轮在场的几人,严声道:“本人不喜站着说话,都坐吧。”
说是坐,其实也和跪差不离,还不如站着舒服。圣蛊门并没有这个规矩,秦芸自是很不习惯,不过她也明晓入乡随俗的道理,优雅地整了整裙摆,敛了平日里的风情万种,端庄地跪坐了下来。
容澜就在她旁边,斜睨一眼,好一阵无声的冷笑。待他终于肯重新望向前方的时候,发现任羲翎就在他对面,正淡然地目不转睛凝视着他,说不清已经这么看了多久。他似乎突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那样,置于膝上的十指不自禁地微微收紧。
任羲翎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他还从未见过容澜这种如坐针毡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新奇,却也很知趣地收回了凝视的目光。容澜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身姿重新挺拔,又恢复了那熟悉的桀骜姿态。
任桓清了清喉咙,朗声开口:“原本今日应当是处刑的日子,任鸿亦你可知晓?”
“自然知道,不过门主突然召这么多无关之人来此,我可是不明白了,”任羲翎声音十分沉稳,却含着那么点挑衅的意味,“门主你难道不是最恨圣蛊门之人么?”
容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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