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第11章


“阿琅要见你呢。”她站起来。
“我也刚要见她。”
琅站在门口,双手叠在胸前,美丽的脸上写着“我早知你们不会放过我”。
我问:“你见到你的大块头了?”
“见到了。”
“他现在怎么样?愿意用一百头牛加锦缎千匹来买你回乡?”我嘲弄的问,一边用手摸着脖子上的伤痕。
琅睁大了眼睛望着我:“小人、小器。”
我冷笑,“你要是试过尼泊尔刀板面的滋味,你就会说:大人、大量。”
宁馨儿在一边笑出来,摇头。
我说下去,“大块头为你痛哭流涕,很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我没有空,《婀娜》杂志订下我的期,下星期往纽约去做展览。”
“你要走天桥了?”
“正是。”
“恭喜恭喜,”我皮笑肉不笑,心中很替大块头不值。
我说:“你现在是脱胎换骨,从头开始,但是也得对敏敏哲特儿有个交代才是呀。”
“要你急什么?”琅老大的白眼投将过来。
“我是为你好,”我唉声叹气,“他是个粗人,说不定几时浊气上涌,可就上演《六国大封相》,许多碎尸案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发生的。”
宁馨儿没有理我的碎嘴巴,她走到露台,一心一意的喂起金鱼来。
太阳晒在她的头发上,扬起一层金边,薄薄的白衬衫照成半透明,背着光来看,她还正年轻着,然而此刻与她作伴的,只有一堆堆的钞票。
她的内心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琅推了我一把,“……
“什么?”我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婀娜希望你也跟着到纽约去一趟。”琅说。
“我不去,”我心不在焉,“婀娜经费不足,老要我贴机票贴酒店,我何必劳这个神。”
“好没义气。”
“你又不是没有抹脖子的朋友,”我说,“那么大一个敏敏哲特儿尚不够,”
琅转过身子去,过后问:“婀娜与你,不是男女朋友?”
我都懒得答,“下星期我母亲筹备的一个慈善餐舞会要开幕,这一次说不定她会串演哪吒,以正视听,我还得赶了去替她拍造型照——咦,太太团对封神榜上的人物太感兴趣了。”
“你是肯定不去了吗?”
“不去。”我摇着头。
宁馨儿自鱼缸边转过头来,“你们去纽约?”
“是,”琅说,“顺便见见二哥。”
宁馨儿沉吟,微笑:“我也要见见他,还没谢他送的曼陀罗呢。”
琅说:“你知道二哥哥,他神经病——”忽然煞住了嘴。
宁馨儿深深看了琅一眼,说道:“阿琅,阿琅。”
“是。”琅低下了头。
这里边又有什么故事?
宁馨儿说:“那么我也走一趟好了,反正纽约那边有事待办,顺便也捧你的场,阿琅。”
“啊,太好了,”阿琅禁不住拍起掌来,“如果你答应捧场,我们就不愁没出路了。”
宁抿住嘴矜特地笑,“你以为我法术无边,谙七十二变?”
我反悔得吐血——谁会知道奇峰突出、波诡云谲呢?这
件事本来根本没有宁馨儿的份,现在她倒要到纽约去了……
我脱口而出,“你们都去了,我一个人留在城里干什么?”
宁馨儿忽然一反常态,笑嘻嘻地俏皮地问:“咦,你不是要替哪吒拍造型照的吗?”
我顿时啼笑皆非,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呵,这个聪明慧黠的女人,在她面前耍把戏真得小心翼翼,否则吃不消兜着走。
我去跟婀娜说项。
我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组队往纽约也不跟我说一声。”
“乔穆你少装蒜,”婀挪劈头骂过来,“你自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别拿我来做幌子,求你去不去,现在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纽约市不是我婀娜的,你去不去不干我的事。”
“你只会骂人。”
“我一见到你就光火,”婀娜又着腰,“乔穆,我发誓要把杂志搞好,聘大卫贝利做摄影,把你一脚踢到珠穆朗玛峰去。”
我做一个吃惊的样子,“这么恨我?”
“去去去。”她把我扫走。
“你一年生气三千六百次,”我喊,“你当心老得快。”
可是在我的生命中,女人占太重要的地位,求完一个,我再去求第二个。
母亲。
老好母亲,我恳求她赐我一张来回飞机票。
“你是观音大士菩萨心肠,妈妈,数千元对你来说,是什么一回事呢。你就成全了孩儿吧。”
母亲却在想别的事,“……观音大士?扮演观音大士不知是否会引起部分宗教人士的不满?”
她心中只有那化装舞会。
我直叹气,开口求人真难。
“——你又去纽约于什么?”母亲疑惑的问。
“去拍照。”我理直气壮的说。
“我不相信,去追求吧?”知子莫若母。
“问那么多干什么?”我不悦。
“穆儿,你那放浪的生活过够了没有?几时收心养性回家来帮爹爹做生意呢?”母亲恳求。
我良心发现了,用手搭着母亲的肩膀,轻轻的哄她,“爹要我也没用,我不是不会做生意,而是受不了那班生意生意人,一个比一个蠢,要我跟他们平起平坐,给我金山银山也不干,你就原谅我吧。”
母亲白我一眼,胖嘟嘟的脸上居然还带着往日的娇憨,“你借口最多,赚大钱的人算蠢人?你父亲是蠢人?”
我竖起一只手指,“人赚钱,当然需要头脑,当钱赚钱的时候,情形不可同日而语,老爹现在就算不做生意,将财产换了美金放在银行里定期,三年间也就获一倍本利,他那生意是做来玩的,为只为消磨时间,跟你办慈善舞会一样。”
“说起我的舞会,你是不来的了?人家曾家三公子迪臣,还有杨家的玛姬,孙家两个小姐,以及地产王郑氏的公子——”
“我与他们也谈不来。”我笑,“我不来了。”
“你到底跟谁谈得来?你这个小于,你再跟慕容家那只野狐狸来往,你爹不放过你。”
“是你先提到她的,不关我事。”但我心中却暗暗牵动,一种微微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甜丝丝地,像中了迷魂香,说不出的受用,还没有踏进温柔乡,只在门口张望一下,先醉倒了。
“——不是说要飞机票吗?”
“哦是。”我又回到现实世界来,“钱在哪儿呀?”
“这里六千块。”
“那我岂不是要坐三等机舱?”我非常失望。
“你还想包一架私人喷气机去?”背后有声音传出来。
我马上把钱放进口袋,肃立,“爹爹。”
老爹不出所料,连声冷笑,倒牌菜地反问:“你还记得我是你爹呀?”永远是这一句,历久不衰。
老爹这人毫无想像力,缺乏新意境。
他厉声说:“你去跟那只狐狸说,我乔老头不是好惹的,我不姓慕容,不受她摆布,她若惹恼了我,我自有办法治她。”一副法海和尚模样。
老爹完全搭错线了,宁馨儿跟我一点瓜葛也无,她根本不愿意——说到哪里去了?但好汉不吃明亏,我并不敢向老爹分辩,一味唯唯诺诺。
“你今年几岁了?”爹责备问,“一天到晚向你妈要钱。”
妈妈也恼我:“廿五六岁的人,也不学好。”
我咕哝,“学好就是一百万一百万的向你拿是不是?三哥做纸厂,一年蚀掉五百万。二哥的出入口,如今还是赔本生意……可是你们尽挑剔我。”
母亲一怔,因觉我说的完全是事实,故此不出声。
父亲顿足道:“不由得你来挑哥哥的坏。”
“太不公平了。”我说。
“你那三十万还了没有?”父亲问。
“还掉了。”我说:“人家要给我,作为摄影费,我都还不收呢。”
“想用金钱来打动我儿子的心,没那么容易,”父亲说:“她打错算盘,我家的儿子长了那么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这是一场误会,但我也懒得解释。
我说:“这里没我的事,我走了。”
母亲说:“你回心转意的时候,就来看妈妈表演吧。”
我说:“妈妈,看与不看,我永远是你的影迷。”
第4章
我得了机票,马上拖着行李到机场,订的是她们同一架飞机。
婀娜带着两大箱衣裳,都是所谓“东方吉卜赛”款式,慕容琅做台柱,她们两人与宁馨儿都坐头等机舱。
婀娜存心与我过不去,我走上去与她说句话,她都叫空中小姐把我赶了下来。
她骂我:“你瞒得了慕容琅,瞒不了我。”
但是我并没有蓄意要瞒什么人,我那司马昭之心,正是路人皆见。
坐三等舱的滋味不好受,三个人一排座位,我左边近窗口的是一个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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