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灰》第21章


可能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生活的齿轮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一点小问题停止转动。时间在这一点上温柔又残酷。
第二天做完广播操的课间,黑胖庞大的身躯以逆流而上的姿态穿过汹涌的人群,迫不及待地窜到周云起身边,拉着狗哥三人勾肩搭背起来。黑胖贼眉鼠眼地往四周一瞧,确定此刻的自己渺小而又不起眼,俯首在周云起耳边悄悄说道他的大新闻:“你知道吗,昨天娘伟被人打了。”
胖子本来就像一个热源源源不断地往四周辐射热量,不是冬季周云起就嫌弃得不行,更何况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闻,他耸了耸肩试图将黑手抖落下去,说道:“打了就打了呗,关我屁事。”
“那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被打吗?听说还是被高年级的人打。”不等周云起回答,黑胖又自顾自以走近科学的语气说下去,“听说是因为徐婷。”
黑胖身体力行地证明,男生,如果可以三八,那么一定比女生更出色。
第15章 第 15 章
李祎被打,并不是因为喜欢上某个应该喜欢的女生。如果是那样,他可能还轻松些,说不定能历经一番苦难成就一曲旷世恋歌。
可是事故的起因恰恰相反,他因为看不惯那个漂亮骄矜的小姑娘而与她吵了一架。
在那个小男孩初具性别意识的年龄,“好男不与女斗”是一句常被挂在嘴边的话。无论其本质原因是男孩子的表达能力稍显逊色还是一种伪装出来的大方,一般的男孩子总是不会和女孩子吵架的。更何况徐婷是他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子,即使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男孩们也总是会看在那张漂亮的面孔上礼让三分。
但这是其他男孩,李祎就是李祎。徐婷就坐在李祎的前面,和多年后有一部电影就阐述了这样地理优势可能发展出的美好情谊。徐婷聪明漂亮,是社交的一把好手,但是心思不在学习上。平时小测验交卷的时候,大家都从后往前传卷子,徐婷每次拿到卷子后都会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抄上一两笔。抄的基本上都是李祎的,因为他的正确率最高。可是每次她的时间都卡得相当好,李祎想要举报的时候徐婷就收笔继续往前传,弄得李祎没有机会敢怒敢言。再加上,平时徐婷作为小组长也经常徇私枉法,抄组员们的作业。小小年纪的他们或是因为想要巴结这个长得漂亮人缘好的姑娘,巴不得让她抄作业;或者是因为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而不了了之。
李祎作为一个从小就具有知识产权保护意识的孩子,他不容许别人偷窃他的智慧,更不屑于以这种方式巴结一个并不对自己胃口的女孩子。所以每次他看见徐婷抄作业时,他总会上前严厉制止,也不管抄的作业是不是他的。
这种无论从道义上还是规矩上都十分正确的做法,在小学时代以个人崇拜为主的社交圈里,很容易被异化成“小气”的代名词。
那天下一节课就是体育课,一大帮男生刚下课就急急忙忙冲出去抢占球场,周云起也是其中之一,他没有见证李祎一人舌战群女生的壮观场景。
“我又没抄你的作业,管你屁事。”
“就是狗闹耗子多管闲事。”
“教训我们你算老几啊。”
“烦死了,杨海涛又没说不让徐婷抄,轮不到你说话吧。”
徐婷坐在中间安然地继续抄作业,起了个头就有人替她骂下去。四个小姐妹你一句我一句,个个都像是冲锋陷阵的呱呱叫的鸭子。
李祎面对四个女生群起而攻之的场面丝毫没有畏惧,等她们那翻来覆去几句话骂完以后才开始自己的演讲:“首先,抄作业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不对的,你这是一种盗窃别人智慧的行为。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你现在偷窃别人的劳动成果,谁知道你以后会偷点什么呢?第二,你现在不在抄我的作业,但是你也不能证明你没有抄过我的作业。我以前故意写错过一道题,但是步骤都是对的只有结果是错的,如果那次你没有抄我作业的话,你敢把那道题拿出来对峙吗?第三,杨海涛没说过不让你抄,但是也没说过让你抄。所以你这就是未经他人允许乱动别人的东西…”
李祎滔滔不绝地与四个姑娘争辩起来,虽说他讲得头头是道,但是细听也没有什么逻辑,甚至在诡辩。他自带的低幼蠢萌的话音此刻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讲到兴头上还有三五滴白色不明液体从口中喷薄而出。
四个姑娘被他这个阵势吓呆了,虽然以前也有男生以这样的方式找过茬,但那甚至都是带有谄媚色彩的调笑。与她们辩上几句惹到几声笑骂就轻飘飘走人了,此刻遇到一个真枪实刀吵架的自然承受不住。
徐婷虽然也被震慑住了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将手中的本子重重一合拍在了桌子上,以结束这场明显处于弱势的斗争。伴随着上课铃声站起来,鄙夷地看着李祎仿佛是看到某种恶心的昆虫,恶狠狠说道:“神经病。”一甩头发领着几个小姐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教室。
即使骂不过,也不能先露怯。泼妇骂街,管他有理没理,就从不露怯。
李祎不能够做那种撕人本子的事儿,即使出了口气,他看着徐婷那抄了大半的作业本也依然神色阴暗。他收敛了一下吵架时的怒火,体育课先出去点个名再回来看书。
李祎这种形象放二十年以后肯定就是社会公理法制的不屈的斗士,但是按照一贯剧情,这种都是没过多久就会惨遭黑暗势力的反扑。果不其然,李祎没几天之后就被徐婷那些混社会的“哥哥”给打了一顿。
周云起没有赶上见证正义的斗争,倒赶上了邪恶的报复。听着黑胖在他耳边这么八卦的一讲,周云起一笑而过,带着点讥讽的意味。倒不是笑话“娘伟”怎么真的这么娘,还和女生吵架,而是在笑这群人的无知和闲情逸致。包括徐婷,包括那群打架的人,包括黑胖。对着李祎,他倒还有些欣赏。
爱恨情仇和无知看客装满了这样时间的罅隙,总能营造出一种充实满当的感觉来。
黑胖狗哥周云起三人组结束了这样的窃窃私语,各回各的座位上,临别狗哥还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来一眼李祎的空座位。
李祎没有去做课间操,他被张老头叫到办公室点评他准备拿去参加区里比赛的作文,并且要为参加市里的“小荷”作文大赛做准备。
周云起和李祎的关系本质上没有因为前一天的帮助有所改变,毕竟他们生活的交集集中于在一起听课的那四十分钟里。但是周云起觉得李祎看的书还是挺有趣的,也会时常借一些李祎的书带回家看,并且两人还能交流上两三句读后感。
顾奶奶是对此最高兴的一个人,她一直觉得周云起有点偏科,他的语文成绩一直是在班级平均的水平,而且以周云起的状况来说,那些本该由父母亲人传授的教导可能也要他自己在书里找到。
如果孩子偏科,数学不好语文好,父母可能会急得掉头发。可是如果孩子是数学好语文不好,那么父母在那浮于表层的焦急之下可能还有一点自鸣得意——我家的孩子是多么聪明。这样的聪明可能会带来一时的夸赞和羡慕,但是长远看来并不利。顾奶奶当班主任的时候见过很多这样孩子,初三甚至高三的时候,优异的数学成绩可以保证总体处于中高段的水准,但是到底能走多远最后确实由语文成绩决定的。
生活这个函数涉及的变量实在太多,任意改变其中之一可能都会引起结果巨大的变化。可是有时候结果的改变,却也很难找出到底是因哪个参数调整而引起的。这个插曲过后,周云起又过上了波澜不惊的生活。或许要等到若干年后,这些书变成周云起灵魂中厚重的那一部分,拴住他那颗摇摇欲坠的心的时候,他才会惊觉这场小小闹剧的力量。
这样的平静持续到家里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出现。周云起依旧在顾奶奶家吃晚饭和写作业,到八点准时回家。
那间原来一直昏暗如血盆大口的屋子竟然灯火通明,走廊的灯开着,门厅里和房间里的灯都开着。家门前还停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显然是不属于周家财产的东西。他们家有一辆摇摇晃晃的三轮车,骑上去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得帕金森,偶尔周奶奶会骑它上街买东西。他妈妈有一辆蓝色的凤凰牌自行车,和周云起的年纪一样大,外观邋遢但是依然□□。再者可能出现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那是他表舅的车子,只有在过年来给压岁钱或者家里发生重大事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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