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也认栽》第10章


他睡着了。
孟心芽吁了口气,至少不必费神思索要跟他讲什么,心口稍稍安定了些。
怎么坐在桌前就打起盹来了呢?他左手支着额,看起来有些倦意,微蹙的眉心不知在思索什么苦恼的事……
拎来外衣为他披上,收不回的手顺势抚上了他眉间。
他长得,煞是好看。
这张脸,在世俗公认的标准中算是俊俏了,这她一直是知道的,纵使是从前病弱时的苍白,依然不减清俊,祈儿长愈大,愈是好看,她好高兴儿子长得像他。
指掌顺着脸容,来到唇畔。
他的唇,不同于记忆中的冰冷、苍白。
不由自主地来回轻抚,那里,有着健康的色泽,透过指尖,传来微温的热度。她还记得,那厚薄适中的唇片,曾经无比亲密地贴住她的──
如果那晚没被盼儿打断,他会做些什么呢?
胸口莫名地鼓噪,由着那股冲动,她倾身,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唇。
半梦半醒间,他支着额头的身子微微一顿。
“啊!”她捂住唇低呼,连忙退开,懊恼自己饥渴恶狼似的举止。
他、他、他──好像要醒了。
完完全全失了方寸,像作贼似的,心虚而慌乱地窜逃出房门。
下一刻,陆君遥睁开眼。
莫说他没睡着,就算睡了,由她这般抚弄,要想不醒也难。
他好像──吓跑她了。
那实在不能怪他,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止呀!在他面前,她总是僵硬又不自在,从不曾展现过这样的柔情。他一直以为,她对这个丈夫还挺生疏,需要再多些准备去适应的。
她会主动吻他……这代表什么呢?
前一刻,还在苦恼不知她想要什么,下一刻,她就给他这么大的震撼。再想起早些时候将这困扰说给福伯听时,他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瞪他──
“若要说少夫人不解风情,我看少爷你,更是呆头鹅一只,唉……”猛摇头离去时,口中还喃喃直说:“惨了惨了,病有药医,笨有没有得医啊……”
他……笨?!
就因为,他不晓得芽儿要什么吗?
她要什么?她要什么?
这一刻,脑子里似乎有些模糊的轮廓浮现,关于她这九年的虚掷青春,无怨无悔……
一路奔出房门,她蹲在鲤鱼池边,急喘着。
纤指捂住心房,那里,跳得好快,几乎要由胸口蹦了出来──
怎会──像个花痴似的,做出这种举动呢?
当时,脑子里只想着,他昨夜的温柔,想着他曾经烙在唇上的温度,想着、想着被他那样碰触的感觉,于是就──
无尽懊恼地盯视着水中倒影,脸颊红艳艳的,她捧着发烫的脸蛋,担心那样的热度一辈子都要退不下来了。
镇定点,孟心芽,妳有点出息,不过是一个吻,孩子都生过了,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
可是、可是──心底有声音反驳回来,那是不一样的,当年她嫁进来,并没有在新婚之夜与他圆房,她也一直以为,夫妻就只要睡在一块便成了。
爹怕是察觉了,要妻妾中入门时日最短、也最为温顺的小姨娘教导她一些闺房之事,暗示她主动些。
有哪个当丈夫的,会娶妻半年,连妻子更衣都特别回避的呢?
他甚至不只一次用言词暗示她,如果哪一天,他无法与她白首,她就去找她的幸福,别让他耽误了她。
他在为她留后路!
她隐约察觉到,他并不想与她圆房,如果她不主动,那么他们一辈子都会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了!
她并不想这样,她知道陆家娶她进门是要传宗接代的。
于是她说:“如果你不要我,大可直接休了我,若当我是你的妻子,就让我为你生孩子。”
他极惊讶她会这么说,迟疑道:“可是……我也许活不久……”
“那我就为你守一辈子的寡,不管你碰不碰我都是一样的,我不是荡妇,别要我去勾搭丈夫以外的男人。”
她说得很直,直得吓到他了。
于是他明白,纵然他刻意保留住她的完璧之身,哪天他死了,她也不会改嫁。她的表情如是坚决地告诉他。
他们是在那一天,落实了夫妻名分。
她其实很清楚,他与她亲密,为的只是深到无法承载的愧疚,无关男女情爱或者其它,起码她懂了夫妻间是怎么回事,更甚者,给她个孩子和希望,陪伴着她,若真让她什么也不懂,胡里胡涂守一辈子的寡,那就真的太混帐了。
那晚,他给过她太多机会,并告诉她,若是后悔,随时可以喊停。
小姨娘悄悄塞给她好几本的春宫书,她努力地看着,努力地学,一心只想当他称职的好妻子。他不积极,甚至不刻意撩拨欲望,一心想给她留后路的他,自是不会有太热烈的掠夺行径,于是她不能不主动,挖空脑子里所见所闻,也不知对或不对地碰触、亲吻他的身体,撩动情欲。对于一个未解人事的小姑娘,她算是热情得过分了,不让他有改变主意的余地,也证明了她的决心。
那时的她,只怕他不要她,只怕没能为他留下些什么,根本顾不得羞怯或少女矜持。
而后,他抓住皓腕,压住她妄动的身躯,眼神极其复杂。“芽儿,妳──当真?”
“你娶了我,却不碰我,这叫羞辱。你知不知道,大家背后都在笑我,笑我没本事、笑我没地位、笑我、笑我──”两颗清泪掉了下来,他倒吸了口气,这才明白他自以为是的体贴,伤害她有多深。
下一刻,他放纵自己,贯穿了稚嫩娇躯。
因为他终于明白,对她最好的保障,不是这副完整的身体。她嫁了他,纵使保有清白之身又能如何呢?在世人的眼里,她已是陆家妇。
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巩固她在陆家的地位,如果能有个儿子,更没人可以看轻她,不必担心有谁会将她逼得走投无路,如果她已打定主意在陆家终老一生的话。
这是目前的他,所能给予她,最大的保障了。
她懂的,她其实都懂。
他碰她,不是因为他想要她,也不是担心无人延续香火,而是为了保护她,他只是换了个方式,在给她留后路罢了。
他一直,都是她所认定的,那个温柔宽厚的陆君遥。整个陆家大宅,若说有谁真正替她着想,那也只有他一个。
也因此,她可以将自己交给他,为他付出所有她能付出的,以青春岁月为他守住家园,至今,不曾怨悔。
就算……再等上几个九年,耗去她的一生,她想,她还是愿意这么做,只因是他呵──
陆君遥。
短短三个字,在她心湖间,荡开最柔软的春潮。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细细小小的朗读声断断续续由树底下传来,陆君遥满意地收回目光。
晚膳前,盼儿得完整默出文章与意涵。他宠孩子,但在学习上却是不打折扣的严师。
可盼儿仍爱跟着他,不只学习书本上的,连决策生意上的细节,也极感兴趣,小人儿算盘拨得响当当呢,看来真是块奸商的料,也许再多个十年,他就可以享清福了。
起风了,留意到天候稍稍转凉,他起身,到孟心芽房里想为女儿取件袄子保暖。他记得前些时候芽儿请了人到府里来为孩子量身裁了几件衣裳,就搁置在她那儿……
拉开木柜,淡淡的檀香味儿飘来,这里头搁的是她平日穿惯的衣物。他合上,又拉开另一层,左手边整齐迭放着祈儿的衣物,右手边是盼儿,他随手取了件,关上。
临去前,瞥见最上层木柜露出一截藕色衣料,他顺手拉开夹层,将衣料迭放好。要再关回时,手肘不经意碰着了什么,堆栈好的衣物移位,他伸手去扶,因此而留意到压在底下的锦盒。
这盒子……有点眼熟,他一时想不起来。
好奇驱使下,他打开锦盒,流光灿灿,唤起他熟悉又似陌生的记忆。
指尖抚过上头的吉祥绳结,这颗琉璃珠……他想起来了,是七岁时爹送给他保平安的,十岁那年,他已赠予一名清秀可爱的小丫头,因为他希望这能带给她平安喜乐,永远保有纯善真诚的性灵,无病无痛、开开心心过每一天,别像他……
“妳叫什么名字?”
“娘喊我丫丫,大伙儿都叫丫头。”
“丫头吗?”他浅笑,抚弄她长长的发辫。
于是,他也就喊她丫头,而她也只管喊他陆哥哥,从没想过要探问对方实名。
丫丫、丫丫……芽儿?!是她吗?
那么,她会嫁他,不是偶然?
这样的联想,带给他太大的震惊。
身为陆家独子,传承家业是他责无旁贷的重担,三岁习字,四岁熟读四书五经,五岁已随着父亲见习……认识她的那一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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