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身女人》第13章


庸吡恕?br />
我洗完脸去睡觉。
许久都没事。
何德璋在掌珠生日那天下帖子请我。
我问掌珠:“有很多小朋友去?”
“没有。我跟同学不和,就是我与父亲,还有……男朋友。”
“是不是好男孩儿?”
“还不知道。”她说,“不到要紧关头,看不出真面目。”
这种论调已有点像我。
“毕业后你打算怎么样?”我问。
“考港大。”她说。
“港大如今不大吃香。我看你还是去考考牛津剑桥,读一门狗屎垃圾科,什么地理。历史这种不相干的功课,多么风流。要不考美国史蔑夫,卫斯理、沙拉劳伦斯这几间——你父亲会替你办。”
“那样做我会快乐吗?”掌珠问。
“不会。”我说,“但是你会自傲。”
“我想要快乐。”
我微笑。
掌珠十六岁生日那天,我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孩。
她穿贝壳粉红的纱衣。
“父亲买给我的。婀蒂。”她说。
“很好看。”我说,“很美,”我是由衷的。
何德璋与我握手,请我坐下。
我说:“难得你这么忙也会替女儿庆祝生日。”他笑笑,不与我争吵。我很佩服他这一次。
掌珠走过来。“你们两个还在吵架?”她说,“你们两个怎么会这样?如果你恨她,你就不会下帖请她,如果你恨他,你就不会应约而来,到底搅什么鬼?”
我与何德璋同时说:“不得无礼。”
我涨红了脸,我说:“你懂什么。”
她说:“呵,我的朋友来了。”
我连忙抬起头看她的男朋友。
他是个年轻的男孩子,穿着套过时的西装——领子太宽,腰身太窄,裤管还是喇叭的,衬衫领子也太大,领带倒是够狭的,不过颜色太复杂,一双鞋子底厚,且是高跟,我顿时没有胃口。
随即我发觉对年轻的朋友要求不应太高,他总不能穿九百元一双的巴利。
“在哪里读书?”我与他握手时间。
掌珠抢着答:“他在做事。”
哦,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这种年纪他应该在读硕士。
掌珠在哪里认识一个这样的人。
他坐下来。我发觉何德璋忽然变得这么潇洒。中年人的魅力四射,我很诧异,我一直认为青春是最原始的本钱,现在要修正观念了。
我说道:“我好像听见要开饭了。”
“来。”掌珠跟那个男孩子说,“我们到那边去。”
菜很坏,何家的厨师简直在混饭吃,但是何德璋没有批评。
饭后我问掌珠,“你在什么地方认识这个男孩子?他有什么好处?”
“他听话。”
我微笑。“有钱人家的小姐多数喜欢听话的男人。可是你父亲不过是小康,你不该惹上这种习气,丈夫要有上进心与男人气概。”
掌珠冷漠的说,“他不会成为我的丈夫。”
经过上一次创伤,她人变了。
何德璋说:“我与她之间仿佛隔了一个大峡谷。”
“隔了一个宇宙黑洞。”我说。
没多久兰心与凌奕凯宣布订婚。
我出外买订婚礼物,硬是不给凌奕凯有任何机会占便宜,我买了一条足金项链,坠子上说:花好月圆。
我说:“兰心,祝你快乐。”
“你不看好这件事是不是?”她问。
“我看不看好这件事,有什么重要性?”我反问。
兰心尖声骂:“你这个人老是这样子!用这种口气说话!叫人心都淡了。”
我笑,“是,我是很可恶,我知道,是否我应以三姑六婆的姿态出现?请多多指教。”
兰心说,“你应该替我高兴。”
“我很替你高兴。”我说。
“讲得有诚意一点。”她抗议。
“我很替你高兴。”我说,自己都觉得声音很空洞。
现在这两个人可以往在一起了,合租一层小公寓,下班买菜回家煮了吃,吃完看电视长剧。
我知道我患了什么症,我患了高度讽刺症。
凌奕凯也单独见我,跟我说:“听说你有男朋友?”
“谁说的?”我咤异的问。
“张太说的!你为他辞职,为他跟歌女打架,上警局,现在又重修旧好。”奕凯说,“他是一个学生的家长。”
“谢谢你告诉我,谢谢张太替我宣传。”
“翘,你知道我对你怎么样的。”
“我不知道。”我说。
“你为什么要逃避我?”他问。
“你说得不错,我是在逃避你。”我说。
“为什么不愿意与我接近?”
“因为事情发展下去,最终结局是结婚,我不想嫁你这样的人。”
“我有什么不好?”奕凯问。
“你与兰心订婚,何必再问这种问题?”我心平气和的说。
“我想知道,那么好死心。”他坚持。
我说:“你不是我心目中那种类型。”
“我赚得不够,是不是?”他问。
“你为什么不说:你各方面——包括收入在内——都比我弱?光说到‘收入’,对我不公平,仿佛我是个头号虚荣的女人。你们男人就是这样会保护自己。”
他不响。
“你的知识学识与常识全不够,不只是你的收入,你的品格性情也不合我胃口,总而言之,我们两人合不来!而且既然你已向兰心求婚,心中不该有旁骛,要不就耐心等待更好的。”
“我死心了。”凌奕凯说。
“你会很适合兰心,但不是我,我不打算为你在一层两房一厅的公寓中煮三十年的饭。”
他苦笑:“你的骄傲将会有苦果。”
“那是我的事,你放心,我自己会料理。我只想祝你幸福。”
第9章
他不出声。
我怪我不肯与他交际应酬。他不甘心。
他从来没想到我有什么道理要跟他交际应酬。
这一章又翻完了。
我最近确有与何德璋往来。我与他没有看电影喝咖啡这种程序,我们很快就熟络,有一种奇异的默契。我并没有怪他关于钱玲玲这件事。我何尝没有张佑森凌奕凯这种黑点,这种男人要是喝多两杯,出去宣扬我与他们间的“情史”,也能说得很难听。
我一向不理别人说些什么,人家爱说破嘴,是人家的事。
我问他;“太太去世后,生活很寂寥?”
“自然。”
“不忙续弦?”我随口问。
“你想知道些什么?”他问。
“对不起。”我说,“我说得太多了。”
他笑。笑完后说:“找不到好对象。那时候我精神较为有寄托,掌珠小时候很听话很可爱。”
“那时候掌珠是没有脑袋的小可爱,你不能一辈子叫她这样活下去。”
何德璋摇头叹息。“她长大了……我老。”
“你是怕老所以不让她长大?”我问。
“多多少少有一点。”他答。
我说:“掌珠觉得你不爱她。”
“她不明白我的苦心。”他说,“像她现在这个男朋友,我压根儿不赞成。”
“放心,她不会嫁他。”
“她与你倒是很相处得来,这也许是我惟一安慰的地方。”他说。
我看何德璋一眼。“掌珠也说这是她惟一安慰的地方。”
“你陪掌珠去看医生的事,我全知道。”他说道。
“啊?”我吃一惊。
他凝视我,然后悲哀地低下头,他说:“事前我竟不知道。”
我说:“在今日也是平常的事。”
他说:“我不能接受。”
“你思想太旧。掌珠需要大量的爱,不是管制。”
“你不能胡乱放纵她。你帮了她的忙,总得也教训她几句,她很听你的。”
“我说过她,她是聪明人,我信任她。”我说,“不消噜嗦。”
他当时坐在丝绒沙发上,摇着拨兰地杯子,忽然说:“翘,让我们结婚吧。”
我一呆,面孔慢慢涨红,热辣辣地,我一句话顶过去,“穷教师终于找到男主人做户口了?谢谢你的侮辱!”我愤怒的站起来,“伟大的父亲为爱女儿,牺牲地娶了女教师——”
何德璋也站起来,举手就给我一个耳光。我掩着脸尖叫起来,“你打我!”
“你这种人非挨打不可!”他沉声说,“什么事都反过来想——自护自卫,自卑得要死!不掴醒你是不行的!”
我哭,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在男人面前哭。
我转头就走,他并没有送我,女佣人替我开门。走到门口我已经后悔,如果他不迫上来我怎么办?失去他是一项大损失。我转头,他已站在我面前,我看着他端正的脸,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在逃避的事终于发生了。
“我送你回去。”他说。
他是个君子,这方面的礼仪他做得又自然又十足。我认识过一些男人,在中环陪他们吃完饭,送到天星码头为止,叫一个女人深夜过海,再乘一程车,摸黑地搭电梯上楼,碰不到歹徒是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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