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绒花》第8章


柏原推开碗盏:“以为我不敢啊。”
小姨眼神轻蔑:“很好,像个男人!”
但柏原上去后,只是在游戏室外面往里瞄了一眼。云修的姿势松垮了,找了两个靠垫摞起来,抵着屁股。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又像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云修——”
他小声呼唤。
弟弟没转过脸来。
“你想吃饭吗?”
还是不吱声。
柏原侧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进来。
“我要说实话,最后是我们两个受罚,一点意义都没有。”
云修咕哝:“我受罚就有意义了?”
柏原解释道:“我们俩要跪在这里,到时谁都不会来管。但现在,我可以帮你。想吃东西,我去拿;想喝水,还是饮料,我也帮你拿。你就不会这么辛苦。”
云修拽过垫子,换了个方向跪,不想再听他说话。
柏原的求和计划失败了。
夜虫哀哀的鸣叫声,让柏原再次醒来。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并不浓重的夜色。湖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极了在夏夜游荡的萤火虫。
门外没有一丝动静,连楼下也没有发出琐细的声响。不知道是爸爸回来了还是确实不早了。
游戏室的门虚掩着,云修歪在垫子上睡着了,双腿还保持跪着的姿势。十月的晚上有点凉,柏原走到旁边时,他伸出手抱住另一个垫子捂在肚子上。
柏原用手指戳他的脸。
他很容易就醒了,可能这个睡姿也不舒服。他以为小姨或爸爸来叫他回房间,睁着惺忪的眼看了哥哥几秒,又倒下了。
柏原继续戳他的脸:“饿吗?想不想吃东西?”
没有回答。
“已经给班主任打电话,说星期一把项链退回来,她不会为难你了。”
云修似乎没听他说话。
柏原出去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食盘。碟子里有几片面包,一杯鲜牛奶,才从冰箱里拿出来,怕太凉,兑了点开水。但云修看着似乎兴趣不大。
“我想吃饭。”
“早收拾了,上哪给你弄饭去啊?”
云修嘟着嘴,只好将就着吃起来。
“吃完你就回房吧?”
“哪个说的?”
“谁也没说,我说的。”
“那我不回。”现在他算明白了,这位哥哥的话只能随便听,不能轻易信。
他想把腿伸直,又麻又疼,只好又弯回去。柏原坐过来,想替他捏捏。云修躲开他。柏原说,我轻轻地揉。
“老这么跪,以后腿坏了,会长不高的。你要总是这么点个子,多可怜啊。”
云修不理这话,喝了口牛奶,似乎觉察到不对,勉强咽下去:“牛奶不好喝。”
“这都能吃出来?”
“全是水味。”
柏原嘻嘻一笑,他差不多加了半碗。
吃完喝完,云修一抹嘴又躺下了。柏原让他回房睡觉,云修不干。他怕到时小姨再找借口,自己反而更受罪。
柏原只好端着盘子出去了。
他重新站到走廊上,小姨卧室里的灯光从地下门缝里流泻出来,听到她在低声发笑。楼梯上亮着一盏夜灯,照得走廊墙上的油画散发出接近诡异的光芒。
很多年之后,他仍站在这里,端望着这些似是而非、不明真相的画作。终于明白,这个家也是一幅画,一幅看不清基底,看似高深莫测、绚烂异常,其实浑浊肮脏、阴暗晦涩的油彩画。而身处画中的人,从来不曾参透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孩提时代结束!小天使萌,十二年后再见哦。
明天开启粉红模式……
☆、十八岁的天空
(十二年后)
十月,几丝流云挂在天边,白湖绿波荡漾。新铺沥青的湖滨大道上,一辆银灰色的奥迪S5在缓慢行驶。它那本该在疾驰中化作一道闪电的流线型车身,此时只是闪着傲慢的光泽,像一个闲庭信步的贵妇。
道路两旁,梧桐树仍郁郁葱葱,在黑色柏油路上空交叉着枝叶。曾有人提议拔除这种植物,除了春天会落满烟丝似的梧桐絮,有碍观瞻,更主要的原因是,这种树极易长得粗大,没心没肺地长。再过几年,树荫就会彻底挡住另一侧白湖,这条景观大道的初衷就消失了。
云修却不这样认为。他喜欢梧桐树,哪怕它蠢大,哪怕秋天落满同样蠢大的黄叶。
但此刻,他没心思看风景。阳光顺着树叶间隙筛下来,照得他眼睛一眯,手上的动作自然放缓了。不过,在旁边的柏原看来,他一直就这么慢。他不时低下头,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忘了踩油门。
“前面没人,没车,可以加速。”
云修脖子一伸,反驳道:“现在没有不代表待会没有。”
陆续有几辆车鸣着喇叭超过,他不以为然:“都是不怕死的。”
柏原打着哈欠:“还有不怕慢死的。”
暑假,在云修学车期间,哥哥去看过几次。司机给他报了驾照直通班,一对一教学。可能私底下还给了点好处,所以,第一次去的时候,教练态度十分温和。云修打消了心头顾虑,之前听说驾校老师,脾气一个赛一个地暴。
第二次去,教练正在教倒车入库。
关于眼睛、后视镜与地上车道线标志要形成三点一线,云修被整懵了。平面上的三点一线好理解,可这又是雨刮器三分之二处,又是左后视镜三分之一处看后杆位置的,太抽象。倒是第三个好找些,但身子稍微歪一点,好像就不准了。
光顾着看点,有时“啪”碰上杆子了,以为教练忙着跟柏原聊天没注意到,就偷偷往前开一点。教练瞥见还在晃动的杆子,叫着“看点!点看准!”点,点,要好找才行啊,云修心里嘀咕开来,对学车越发没兴趣了。
路考前夕,怕他紧张,柏原只要有空就跟着去。每次上路,云修都胆战心惊。一坐上车,就像坐上战马,紧握方向盘,用力瞪视前方,生怕出现意外。
“手放松,慢抬离合,好。”
等缓慢起步,教练似乎没事可干了,侧着头开始跟柏原东扯西扯。说有一次,一个女学员,看到前面有车,叫她踩刹车,她硬是不踩,一边尖叫,一边丢掉方向盘,双手紧紧捂住脸。气得问她在干嘛,她说,不敢看……
他说到这里时,云修恰好看见信号灯变红,一辆车停住。慌忙急刹车,车子猛地往前一顿。教练满脸通红,极度想发飙,考虑到后座的柏原,才勉强忍住。
“慌什么?慢慢刹就是了。”
“我怕碰上前面的车。”
柏原笑得心尖儿疼。
教练都没伸头去看与前车的距离,只是颇为无奈地说:“都照你这么停,一条马路只够开两辆车。”
接下来直行、拐弯,都没什么大差错,教练放松下来,继续开聊,这回说起女孩子开车。
“现在人喜欢自动档。我看女孩啊,还是买手动档的车比较安全。自动档踩起油门来,那一个无底限啊。手动档至少还有离合,想加也加不上去……”
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身子往前一甩,又被猛地撞回座位。再看,已经开到三岔路口。惊慌之余,狠狠瞪一眼:这小子,活脱脱把自己刚才的话演绎了一遍!
“急什么!松开油门,离合踩到底,刹不住的情况下点刹,点刹,懂不?”
柏原吓得脸一阵绿,确认云修没事后,便不再说话。再扯下去,都不知道是来陪他练车的还是来祸害他。
云修鼓着脸,教练老在说说说,害得他分神,总不由自主去想他说的情况。
教练看看十分冷淡的柏原,只好吐几口气,耐着性子教他怎么往回开。
过程虽然纠结,但云修还是顺利考取了驾照。可拿到驾照跟开车上路又是两码事。眼下,看着这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柏原有点理解教练的暴躁了。
从家门口出来,至少已有半个小时,却连以前的小学都没开到。真的是爬也爬到了。一大早,自己非要心血来潮地带他出来练车技,现在抱怨未免迟了一些。
作为十八岁成人的生日礼物,爸爸送了这辆车。听说现在年轻人生日都流行送车,况且,十八岁,算人生一个转折点。他不想儿子在同龄人中无话可谈,虽然他同时认为这些小年轻的交往没任何实质意义。
此行的目的地是湖滨公园。但以这个速度爬行,他飞快看下时间,估计还得开上半小时。他曾一度想看看朋友圈,但总在云修的一惊一乍中吓得停止动作。想着一低头,可能小命堪忧,也就专心替他盯着路况。
公园比想象中快到。柏原看着他从驾驶室里出来,简直一副盛况,那表情就像重返地球,双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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