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绒花》第38章


不客气地讲,也能让公司收获良好的声誉。
而这个声誉,对企业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我们既然有心用公益来提升企业形象,就不会背地里偷偷把钱再挪出来另作他用!所以,报道一出来,公司管理层连夜召集财务部、经营部,就此事进行了彻底调查。”
记者们争先发问:“那么,这么快调查就出来了?”
“程式地产一直规规矩矩做生意,但凡有据可查的一定可以查出来。昨晚,我们对财会人员做了系统问话,对曝光我们的刘院长也做了深入交谈。现向外界公布调查结果。
经查实,在程式财务部将今年的善款转给福利院后,财务部的吴齐胜,通过非法手段,伪造董事长文函,跟刘院长交涉,成功通过第三方公司,将善款回收。随即这笔钱以通过假的交易合同被转走,用于他私人投资。”
记者们一片哗然,有人大声质疑:“此事性质恶劣,程式打算随便找个会计替罪么?”
云修站在一旁,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一旁的吴主任黑着眼圈缩在一隅,一副代罪羔羊的姿态,随时准备陈情。
“还是请各位耐心听完吴齐盛的坦白之后再作判断吧。”
吴主任得到示意,走向话筒台,磕磕绊绊地开始叙述事情经过。说自己贪图基金利益,伪造董事长文函,让福利院的人把资金打回来,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投资后再把钱转回去。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承认利令智昏,不但断送了自己前途,也让公司形象受损。我会积极接受上级组织的调查,尽力、尽快返还善款,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记者提出疑问:“事关重大,财务上的帐需要上级签字,公司领导对此没有察觉吗?”
吴主任解释:“很多事情,董事长一般只看前面财务部的签字,不可能每桩交易都过问。而且,每月、每季都会呈交报表,不会特别注意单笔资金。
我让一个新人去跑外勤,自己就有空用假合同和假□□弥补资金空档。本打算稍有盈利就转一部分还给刘院长,但还是出问题了。”
记者立即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一个新人参与了?能说说详情吗?”
吴主任踌躇着,说:“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能帮我减少很多阻力。”
在台上,除了自己,再没哪个像新人。一时间,摄像机齐刷刷对准云修,他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古怪。他不知道什么善款,什么交易。觉得有必要争辩几句,但记者们只看到他张嘴,却听不到声音。云修这才明白过来:面前的话筒只是个摆设!
孤立无援,只能转而向身边的父亲求援。但程雄对他的惊慌视而不见。他又焦急地搜寻台下,沈道成缩着乌龟似的脖子,也没有要冲上来替他解围的意思。
瞬间恍然大悟,想起上台前律师叮嘱自己的话,叫他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闹了半天,这是一个局!众人不辞辛苦,连夜挖好了坑,只等着他跳下去。
真是太荒唐了!
记者开始连续发问,问题像炸弹一般接踵而至,云修迷迷糊糊,脑袋像浸在冰水中,胀鼓鼓的,又冷又疼。
吴主任的声音幽灵般重新飘来:“刚毕业的新人,对工作业务不熟,不会怀疑我的用心。在整个过程中,他帮忙拿来了董事长签字的表,也是他跑腿去联络的刘院长……
接下来会出示所有报表明细。对于这件事对公司、对社会造成的危害,我再次表示诚挚的道歉和深深的悔意。”
记者还不依不饶:“一个新入职的员工,怎能帮你拿到这么重要的签名和文书?听上去不合情理。”
云修感觉自己的腿开始麻木,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啮他的神经。这些自以为犀利的人,一点都没意识到这样提问,刚好拐入了某些人预先设想好的轨道。
“因为,他是董事长的儿子。让他去,没人会怀疑,也没人会拒绝。”
一阵潮水般的嘘声响起又褪去,最后全场寂然,仿佛午夜的沙滩。被彻底抛弃的他,仿佛一条搁浅的鱼儿,在泥沙里挣扎。
不管是人还是媒体,或许都有这种反常心理:当你极力隐瞒时,他们会急着揭示;当你想一吐为快时,他们没有耐性;当你随便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填坑时,他们不承认;但当你愿意为一场赌注并不重的牌局甩出来一张王牌、并愿意为之承担风险时,他们会毫无理由地认可这种诚意。
此刻,记者们就是这种想法。在残酷的商圈,谁都知道继承人的重要性。一个有可能是程式继承人的年轻人,却在这种情况下被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对于董事长来说,无疑是个艰难的抉择。
□□的影响力是空前的,他的行为,会被股东们牢记在心,即使是因为他的无知,也不可原谅。
因此,一时间,媒体的重点已由如何挖掘此事的真实成分迅速转到富二代参与虚假交易、令公司陷入尴尬境地的话题。毫无疑问,比起一个财务主任的堕落,后者显然更具热点效应。
程雄重新走到台前:“具体报表马上就会在大屏幕上公示,到时会选择几家媒体单位做书面公示。对于我儿子犯下的错误,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无法原谅自己。希望他也能通过此事,得到深刻教训。”
他深深一鞠躬后,离开了。留下云修,像只被钉在地板上蝴蝶,无法飞离。
他头晕目眩,直到现在,都不相信这一切是在真实发生。
屏幕上出现报表文件时,记者们喧闹不止,摄像师们忙着对角度。
云修苦笑一声,不由地生出一种念头,也想跟随他们的视线,抬头看看自己犯下的过错。
那一张张虚构的报表,跟眼前的情形一样,像是空气制造出来的幻象。他在心里说,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这不过是一场戏,剧情是假的、人物是假的、背景也是假的,就跟他和柏原看过的那些电影一样。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自己的签名!
那些签名顿时化作无数条钢钎,扭曲着狰狞的面目,直插心脏!想起当时柏原说“签你的名字”。一时感觉浑身血液都在燃烧,把他所思所想所念全部烧得干干净净,不存一丝希冀。
记者开始追问,就像举着枪追逐一只无处可逃的小鹿。
“请问,你对自己的错误有什么认识?”
“你学的是工商管理,难道上学时连基本的能力都没具备吗?”
“听说从小就失去母亲,是不是导致你在做事上欠缺细致?”
“……”
云修艰难地直起身子。
他的话筒不会出声,但他也不准备走到那个正常的话筒前面去。这一段距离,短暂又漫长、简单又艰辛。他明白,就算站到那里,义正词严地说,不是我!也不会有人信。
他站在这里,就是来面对一切的,这是他作为一个儿子的义务,也是作为一个弟弟的义务。
他独自站在这虚空中,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已坍塌在黑暗的深渊里。他接受人们的质疑,承受来自四方的黑色风暴,任流言将自己埋没。他喘不上气,感觉要窒息。
就在这一刻,他的视线越过黑压压的头顶、越过拥挤的机器,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柏原。他远远地站着,如同一座阴影中的雕塑。
儿时记忆像一帧帧快照,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在哭泣、他在奔跑、柏原踢倒玩具、他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里、他从梦中醒来……
啊,又有人提起妈妈。突然很想妈妈,很想穿越这厚腻的黑暗跑向一条能找到她的路,一直跑下去,跑到沧海的彼岸,时间的尽头!
柏原站在那里,望着云修。
他知道,从弟弟转头望向屏幕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膝盖依然微微作疼,手心被自己抠出血痕,但这丝毫不能减轻他内心的自责。
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刽子手,他们用言语、用文字、用图表、用情感来宰割一个无辜的人。他也是其中之一。
小时候,面对父亲,他只会躲避。今天,他参与策划了这个阴谋,任由弟弟陷入绝境,却没有拉他一把。他望着台上的他,知道自己一定眼神闪烁。他望着他,从此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台上的云修,茫然又孤独。这让他想起四年级时,小姨带着他俩去教堂做礼拜时的情景。
会客室里,牧师说起以色列的儿子约瑟被卖到埃及的故事。讲到哥哥们撕掉约瑟的彩衣,把他扔到枯井里时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