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可容情》第6章


做为南京城属一属二的大户,西门府当然规模不凡。只是,按当时皇家规定,民间主宅不得与王族勋戚相匹敌,西门家先代有人久居官场,深谙此道,故虽家产万贯财可通神,却也不敢妄趱。建府时,又特请了精于风水勘舆之术的先生指点,因此在布局、朝向、功能、装饰等方面都有其独到之外。整座宅院,座南朝北。因西门家是靠经商而发家的,而在《论衡?诘术》里的“图宅术”中说:“商家门不宜南向…商金,南方火也……”火克金为凶,而北方为水,金生水相生则吉。而在平面布置上,则采用左、中、右三条中轴线为一组的对称形式,以四合院为基础,由四个相联的四合院组成五进穿堂式。各院主轴线上由北至高分置门厅、轿厅、大厅、后厅和后堂正进。最后一进的“守福院”,就是西门家唯一的血脉西门恩的居所。
随西门笑走进“守福院”,东张西望的打量着这面阔三间,以墙垣隔成院落,西门义心下多少有些忐忑。他会答应成为西门家养子,完全只是想要西门笑这样一个大哥,但,是否能对那个未曾谋面据说是个“很有趣的人”的西门永,以及这唯一继承了西门家血脉的“恩弟”,产生同样的感情。西门义可完全没有自信。西门笑或许还没察觉,但西门义知道,他骨子里是有股令自己也颇头痛的执拗和别扭。若是……无法像对西门笑一样,喜欢上那“名义上”的兄弟……
推开紧掩的房门,进入到一间有些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小房子。房内的窗户均挂上了厚厚的布帘,再加上浓郁不散的药草味,以至于西门义产生了一些不真实的感觉。和外面的大堂相比,房内的陈设也简单的可怜。只有一张桌子、一座烧的正旺的火炉,和一张红木大床。屋内透光极差,西门义努力睁大眼晴,只看到床上隐约躺了个小小的孩子。“这就是恩弟。”
拉着西门义的手,走近那红木床,西门笑怜爱的说着。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西门义仔细观察那睡着的孩子——从西门笑口中得知,这孩子已经七岁了,却看上去远较实际年龄小。他面目是十分清俊,五官如画,却太过白晰,也太瘦。双颊深深下凹,眼窝也显得格外大,一双薄唇干裂且没有血色。西门义本身也非常瘦小,可和这孩子一比,就算太过健康了。
他的视线向下移,看到这孩子露到薄被外面的一双手。手臂瘦如骨柴,皮肤紧巴巴的粘在上面,隐约可见肤下青色的筋脉。西门笑轻叹一声,将他的手向被中放了放。示意西门义一起出门。这轻微的动作,却也惊醒了那孩子。他睁看眼,看清站在身边的人,好奇的目光多在西门义面上停留了片刻,才怯怯的开口了:“笑大哥……”“恩弟,这就是我昨天给你提过的义三哥。从今天起,你又多了个哥哥了。”那孩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西门义脸上反复看了许久,才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骇人的笑容:“义三哥……”他叫完,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咳了起来。西门笑忙示意他不要再开口,又替他掖了掖被子,安抚了他好一阵子,才和西门义退出门外。
直到出了那个黑暗的小空间,西门义紧憋的一口气才吐出来。
“大哥……”
“嗯?”
对着西门笑询问的目光,西门义低头,细想了一阵,才又说道:“之前,我只想做你的"义弟"……可是现在,我也想做"恩弟"的"义三哥"……”
(三)
在西门义过去听来的传说中,西门恩一直是个悲剧形象。对西门家的传说持同情态度的人说他是个“命犯太岁的可怜孩子”,而另些抱着看好戏心情,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则预言——“他即使不病死,也总有一天会被两个没血缘关系的兄长做掉”。对以上这两种看法,西门义都相当不以为然。在他的想象中,这种倍受家人宠爱的病秧子的小少爷,一定身体娇贵却脾气暴躁。至少,在朱夫子讲给他听的故事里,都有不少可以让他用来代入的形象。而那些形象的成长完成形,则是些有名暴力男。但是真正见到本尊,西门义才发现,这个恩弟是个很好相处的孩子。他话不多,却非常乖巧。
第二次见面时,西门恩送了他的义三哥一个精巧木雕。是桃木雕的钟馗像。那是西门笑在他生日时送的礼物。据说请高僧施过法,有避邪的作用。西门义本是不好意思收的,但却不想扫了那孩子的兴,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又摆在西门恩的床头了。“恩弟,这个现在是我的了。不过,我先把它留在你身边,让他替我保佑着你,你以后看到他,就想起我,晚上也就不会害怕了,对吧!”西门恩无声的对他笑笑,苍白的脸上浮起喜悦的红晕。
西门义想了想,又道:“俗话说,驴子咬痒——一抵一口,和尚剃头——一剃一刮,你送了我东西,我也须得给你点回礼。”他低头,又从颈中掏出一个红绳系着的古钱来。他出身贫苦,没有什么珍惜玩物,却也知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的道理:“这个厌胜钱是我从小戴着的,但我身体一向好的很,也用不着它的庇护。现在,我把他给你。希望他保佑你健健康康的。”
厌胜钱,是指一些形状类似钱币的吉利或避邪物品。它来源于古代方士的一种巫术——厌胜法,当时人们认为运用厌胜法就可以制服他们想要制服的人和物。厌胜钱则是人们为避邪析福而制造的一种饰物,仅供人佩带赏玩。名曰钱,实示上并不作货币在市场上流通。西门义的那枚厌胜钱是最常见的“五毒去邪”钱,其穿(即方孔)上为“五”字,穿下为“毒”字,穿右为“去”字,穿左为“邪”字,正面是这四个篆书文字,背面则攒有蝎子、蜈蚣、蛇、蜂、等毒虫。人们通常在过瑞午节时把“五毒去邪”钱给孩子们佩带、玩赏,以求怯邪镶灾,保佑弦子们键康成长。他送了给西门恩,倒是颇有实际意义的赠礼。
“谢谢三哥。”
西门恩接过那枚厌胜钱,立即戴在脖中。
他长年卧病在床,长兄西门笑又忙于打理家务,即使每天不忘抽时来陪他,可终只是少少时间。二哥西门永又长年学艺不归,现在,多了个会常来看他,陪他讲话的三哥,他着实非常开心。骷髅一样的小脸也溢着快乐的笑容。其实这种厌胜钱他多的很,西门笑笃信神怪,所以每逢节庆,都会找来这些好采头的玩物给他。什么赐钱、古语钱、庙宇钱、撒帐钱、生育钱、图案钱、符咒钱、洗心钱、洗儿钱、春钱、五毒怯邪钱,他都有收藏。也不以为稀。可这枚钱,钱身尤带温热,显是西门义贴身而带,极为珍惜之物,便决定好好珍视,也贴身戴好。
“三哥,你真好。不像大哥,每次都只会哄我吃药。”
“大哥也是对你好啊!不吃药,身体怎么会好。”
看着西门恩苦恼的小脸,西门义也很是同情。他自小健康,很少生病。唯有五岁那年冬天,生了一次重病,当时大夫开给他的那些中药,确实非常难喝。想到西门恩年纪小小,却每天要喝那大罐闻起来就令人作呕的补药,真的让他非常怜惜。“对了,三哥想到了个好主意,等下吃药时,三哥来喂你,包你不会觉得苦!”“咦?真的吗?”
“是啊!我小时候生病耍赖喝药,就是被人那样喂的,虽然憋气了些,却尝不出味道了!”“好啊好啊!”
兄弟二人的对话断断续续的传出小屋,站在院内窗角下偷听的青衫少年面上也露出喜悦的沉稳笑容。西门义主动说要来陪恩弟时,他尚有几分担心。尤其是有过当年西门永的前车之鉴,脾气暴躁的次男虽也非常痛爱这小弟,可天性倔强,做事又大手大脚,往往好事也被他办成麻烦事。而这义三弟的性子和永二弟明显不同,沉重内敛,虽然有时眼中闪过的狡黠和过于慎重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安,却是个聪明细心的孩子。西门恩交给他照顾,应该能让他省不少的心。踮起脚,蹑手蹑脚的走出院门,示意刚才在他的吩咐下等候的佣妇:“进去后把药交给三少爷,你就出来。”“是。”
妇人应着,看一眼还在笑的合不拢嘴的大少爷,强压好奇心走进了守福院。
站在院外等候了片刻,等那妇人关上门,又走出来时,西门笑再次踮起脚尖,施展轻功提纵术,片尘不动的落在西门恩的房外。只听里面又传来两个孩子的对话。“咦,三哥,真的要这样吗?”
“是啊。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可是……”
“没问题的啦,这可是三哥我的经验之谈哦!”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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