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藏》第6章


牧师太太很客气,“呵,是精神的朋友,精神刚搬走,这是他的公寓地址,这位同学,你有空来做礼拜。”
维元又匆匆将车子驶往大学区。
千里迢迢,她寻找什么呢?
她希望找到一个人,他除却名利之外,双眼还可以看到其他景象,像“春节早早萌芽的是早见樱”,或是“衣食丰足之后能仰望蓝天白云是种享受”,或是“婴儿是上帝杰作美工”等……
可是放眼看去,她见不到那样的人。
机构里满是为了升一级半阶,烦得白了头的男同事,时时担心每年如果不出外旅游会遭人看不起,又忐忑不安女大学学费着落,每日愁眉苦脸,寄情互相排斥中伤,相由心生,外貌渐渐委琐。
维元比较原谅女同事,一直到最近,人们对子对女的教养全然不同,置玩具给男孩,挑飞机吉普车积木,送女孩,是一套橱具或一只有衣服更换的洋娃娃,自幼训练,玩飞机的未必能飞出环境,可是见惯玩偶有裙边纱衣,少女们自然心动。
维元感激她老妈自幼给她穿中性的水手装,还有,书本以外,全属奢侈。
王家特别多地图,王先生摊开十七世纪欧洲地图给小维元看,与廿一世纪卫星地图比较:“维元,你选择哪一个世界?”
一个舍得抬头找北斗星的人,一个气定神闲懂得在家中大理石桌面作水果糖的人,一个懂得爱情友情亲情的人。
维元长叹口气。
大学区到了,她停车逐家逐户找过去。
只见学子三三两两放学捧着书本背着背囊朝她走来,大都不修边幅,可是朝气勃勃,有几个女生穿着红色细跟鞋,超短小裙子,被男学生嘲笑:“女士们,你们快抵达目的地。”
女生转头佯嗔:“那是什么地方?”
“红灯区。”
男生立刻被人追着来打,维元看得乐不可支咧开嘴笑。
五楼高公寓在树荫小路,没有电梯,维元爬楼梯走得肺部像是要炸开来,不幸,非得好好开始做运动不可。
她照着门牌按铃,意料之中,良久没有人应。
这时对面有人开门出来,“精神不在家。”
那女孩一头红发像燃烧一般。
“精神跟教授到路州一间医院去研究一种急速传播细菌。”
啊。
“你是他什么人,我帮你留讯息。”
维元问:“可以找得到他吗?”
“医护人员与病人一并隔离,工作紧张,你若没有要紧事,最好不要打扰他。”
红发女像是邻居非常熟稔,仿佛认识大半世,而维元知道,许精神在这公寓里,不会住得超过一个月。
果然,红发女坦白说:“事实我也没有他联络号码。”
这时,管理员走上来,喃喃说:“这层楼梯迟早杀死我。”
他拎着邮件,用钥匙开了许精神那间公寓大门。
他转头来,“谁找小许?”
维元笑着站起来,“我是他表妹。”华人一表三千里,无可厚非。
“他说不定几时回来。”
自门缝看进去,公寓收拾得十分整洁。
“真不巧,主人不在,我不方便给你进去。”
维元轻轻吁出一口气。
“这是他家里电话号码。”
维元道谢。
她轻轻走下楼,驾车回朋友家,好好睡了一觉。
翌日,她乘火车往纽约玩了几天,每日趁有阳光四处购物观剧逛博物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坐在美术馆石阶门口吃热狗芥辣掉胸前可以用手一抹算数,没什么仪态。
累了回麻省,维元考虑良久,再去找许精神。接49楼(转贴的话请注明出处,能让更多喜欢亦舒的人看到,是我录入的福份)
这次,一个金发女开门出来问:“谁找精神?他在医院接受隔离。”
维元惊问:“他受感染?”
“不,例行公事。”
两个女生异口同声问:“你是他同事?”
金发女答:“我是他师妹,你呢?”
“我是他表妹。”
两个人都笑了,她比红发女友善,请维元进公寓喝咖啡。
维元只关心一件事:“精神,他快乐吗?”
“他没问题。”
“他快乐吗?”
金发女凝视维元,“你是精神的EX。”(总觉得精神此名字读起来甚是古怪,呵呵)
维元不禁笑出来,“不,我只是他表妹。”
金发女吁出一口气,“他很愉快,但是你知道精神,他神情总有抑郁。”
轮到维元问:“你是女友?”
金发女摇头,“我喜欢嘻哈大笑型男友。”
她取出自制巧克力饼干招待客人。
“谁烘制这些饼干,好味道。”
“精神有时间做各式饼干减压,香闻十里,深受大家欢迎,你没吃过?”
维元把所有饼干带走。
“有无留言?”
维元摇头,“没有,不用说我来过。”
“你的确是他的前女友吧。”
维元笑笑,“我是表妹。”
她走了。
知道许精神身体健康学业进步已经足够,她此行目的已经达到。
维元一直觉得她对他有若干责任。
回到朋友家看到有人在地库门口等她。
那人微笑,“维元,是我。”
晶亮头发,笔挺西装,他是施国礼。(又一死缠烂打之人)
明敏的王维元一看见他,就知道她的工作也许做不长。
施氏以为,千里迢迢到外地会得打动女性,可是如果人家不喜欢他(奇*书*网^_^整*理*提*供),感觉更加突兀。(其实维元自己也是,但喜欢与否,读者知)
维元大方地说:“请进来喝杯茶。”
施氏大喜过望。
他涣涣透露对王维元的好感。
“维元,我是主考人之一,你记得吗?”
不,维元不记得。
“我是英国华侨,家人都在李斯城,家父开杂货店,女同学都同我讨陈皮梅吃。”
维元微笑。
这些都是上一代的故事,那时的留学生都渴望吃到陈皮梅嘉应子,今日,留学生一年来回家里两至四次,并不稀罕这些。
他已经五十岁,即使立时三刻结婚生子,子女在十岁八岁之际,他已退休,即使不虞经济,一个男人,老耽在家中,到底异样,况且,日子久了,他会问年轻的妻子,她每天去过什么地方。
“明年度政府……”
维元没听进去。
同事们都知道与他同级的卢月卿及林珠两个女士对他好感得不得了,他们才门当户对。
维元暗暗打一个哈欠。
“……晚上可以吃饭吗?”
“啊,”维元答,“我的起程往加州。”
“我陪你。”
维元知道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她轻轻说:“我男友一家在等我。”
施国礼脸歪曲了一下,他无言。
在胳一刹那,他露出老态,垂下的头顶露出白发,背部有点佝偻,他疲倦了。
维元送他出门口。
他还想作一个大方一点的表示,可是维元比他更累,她已经关上大门。
很多人以为说不最容易不过,但是凡说过不的人都知道,拒绝更会累坏人,那是精神上极大负担。(对自己说不,更难)
维元揶揄自己:王小姐,你是一个那么擅计算的人,难怪喜欢心中只有清风明月的人。
回答家的第二天,她便回公司主动求调。
施氏两个星期后才满面春风地回来,身边带着新婚妻子一位麦小姐。
大家讶异,”原来施先生此行是秘密结婚。”
维元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她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免遭杀身之祸。
维元以后都没再见过施氏。
梢后,她接到一张喜帖。
王太太探过头来问:“谁?”
维元把那考究的米白色毛边信封拆开,细细读了一会。
“是祖苗,祖苗结婚了。”
王太太发呆,跌坐在沙发上。
“真替祖苗高兴,那么快找到对象。”
王太太失声,“你呢,维元,你也要加倍努力呀,你可别再吊儿郎当的好不好。”
维元讶异,“亲爱的母亲,这不是一项比赛,我何用急起直追?”
王太太顿足,“维元,是妈妈不好,家庭教育不严,我没告诉你,整个人生由十岁至三十岁就是一场赛跑。”
维元斟一杯柑橘茶给母亲。
“维元,做好功课找到工作就该成家立室了,这三样功课欠一不可,否则后果堪忧。”(做人累)
“可是,这样做齐,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王太太叹气,“你因为做人那么容易。”
“敬爱的母亲,我自己也很紧张交卷,你请别给我加压力。”
她把帖子放在书桌上,披上外套出门。
她约了同事喝茶,她们迟到,电话通知,就在附近店铺试衣服,叫她先坐下等。
维元走到附近徕俪水晶玻璃店选购礼物,她看中一对水晶台灯,可是售价昂贵,需付上两个月薪酬,维元另外挑了一只花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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