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2》第20章


骄纵脾性的陈阿娇,还是记忆中的那个陈阿娇么?她渐渐的,想不分明。私心里,陈阿娇这个名字,就当和那个骄纵任性的女子和在一起的。就如同一只挺着脊梁的凤凰,骄傲的在火焰里飞,浴着火也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终至成灰。纵然是与她为敌的女子,她也不得不承认,那样子辉煌的覆灭,是极美的。美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无情的冷眼,看到最后。所以,她的刘郎,是多么的无情。可是她真的有些恨了,一样为女子,一样为皇后,为什么,陈阿娇就可以活得那么率性,那么挥洒,而她,却在这繁华的未央宫中一日日沉默下去,薄到最后,像夜里椒房殿扬起的纱幕,美丽的剪影,却渐渐的,没有了生气。生下了据儿后,陛下便慢慢淡薄了她。她想,他终究只是想要一个子嗣吧。而她帮他实现了这个想望,所以他让她坐上这未央宫最高贵而最冷漠的后位,慢慢的,慢慢的,煎熬生命。而那煎熬都是欢欣的。毕竟世人谁不仰望,未央宫里那尊崇的位置,他们说,那代表着,母仪天下。其实,只有坐在上面的人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悲欣交集的滋味。她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后位,却渐渐的,失去了夫君的爱宠。而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在未央宫里争夺此位的女子,都如她这般。再尊崇的女子,终究还是个女子。而哪个女子,不期盼着,有一个疼爱自己的良人?未央宫里的宫人,不再说起从前的陈皇后。如今,她们说的是,椒房殿里的卫皇后。“卫皇后为人和善,昨日里我在御花园里做事,卫皇后经过,还对我笑了一笑呢?”“卫皇后真幸运呢。听说,她本来,只是平阳侯府的一个歌姬。”“是呢。从前的陈皇后,论身份,再高贵不过了吧?还不是输给了一个歌姬。可见……”……所以,生男无喜,生女无怒,君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初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她哑然失笑,那些人,只看到表面的光鲜,却看不见,皮肤底下的一片泥泞。她一直想,若没有据儿,没有青弟,没有去病,她卫子夫,在她的刘郎心里,到底算什么呢?而那个女孩说了半年,刘郎也听了半年。渐渐的,便真的当,那个女子是很好很好的了吧。往日里,她的骄纵任性刺出来他的伤,渐渐的,痊愈在时间里。忆起来,全都是好处。每一个男人,生命里都有一支红玫瑰和一支白玫瑰。白玫瑰是温柔。红玫瑰是热烈。他离的那支红玫瑰久了,就渐渐的,将她看成了胸前的一抹朱砂痣,悬在心头,除非得到,再不能休。那时候,她就已经窥见了之后十年的故事。只是,猜不到结局。她更猜不透的是,她的刘郎的心。若真要无情,就无情到底罢,为何,渐渐的,竟真似有了情。而那情,竟归了别人。让她午夜梦回,如何不痛?**********************************她一直以为,她的据儿,是她最后的依靠,坚不可摧。却不料,到了最后,失败,自缢,亦是为他。人生悖论,不过如此。元朔二年,她产下据儿,进为皇后。元朔五年,王沁馨生皇二子刘闳,一时恩宠隆重。据儿不再是他唯一的儿子。元朔六年,悦宁公主刘初回宫。元朔六年末,陈阿娇带着刘陌回宫。他们说,皇长子生的真是像陛下呢。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唇。到最后,最像她的刘郎的,还是她的儿子。而她的据儿,相貌一半随刘郎,一半随她,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来,就有些怨了。陛下让陈阿娇归长门。二姐安慰她,这样不好么?说明陛下并不看重她,长门,可是冷宫呢。她淡淡微笑,二姐真是天真。长门,亦是她这个皇后无力管辖到的地方。她可以渐渐窥的破,陛下对陈阿娇的维护之心。细想来,真是不公平啊。她在这未央宫住了十余年,依旧有些格格不入,亦不入太后的眼。若不是因了据儿,只怕连如今这般不咸不淡的局面都维持不下来。而陈阿娇甫一归来,不要说她的母亲馆陶大长公主,连王太后都另眼相待。而她的刘郎,不也待她更重一些么?他们特意将她与她隔离起来。而她与她彼此也有默契,两不相见。相见,就是尴尬。只是又慢慢听人说,那个女子,竟是很漂亮很漂亮,岁月都厚待她,不在她面上刻下风霜。只听说,那个女子风华卓然,安静宁馨。真的不像她了。不像记忆中那个热烈骄傲的女子。连她都忍不住好奇,生命中流失的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将那个热烈骄傲的女子,改造成如今模样?陛下回宫后,第一次去见了她,不欢而散。她偷偷出宫,被抓个正着,为了长门宫的宫女,只得去宣室殿求情。然后,陛下宽赦了他们,还同意了让她出宫。馆陶大长公主大寿,她出宫祝寿,陛下也去了,出了酒疹,是她在照料。元狩元年除夕,陛下宿在长门,清晨,不欢而散。她知道她不能怨,不该怨,可是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牵扯着她的心魂。不觉得疼但持久,慢慢的,便成了她的心患。她好想闭了眼,遮了耳,方可不去看,不去听,可是自有人来报,来说,而她不得不端了笑脸,强迫自己去听。她知道,陛下看重陈阿娇,不允许她去动她。这些年,她坐在皇后位上,谨记当年的教训,一直依着他的意思行事,使后宫不乱,使他能够安心国事,一直做的很好。因此,陛下才能容忍,她在这个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可是,他不知道,她微笑着看着他来往于未央宫里每一座宫殿,面上一片温雅笑容,底下却是见不得人的痛。若可以,谁个女人真能忍受,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除非她半点不爱他。而她爱他,所以她注定伤痛。陈阿娇归来之前,她以为,她可以一直这样微笑着,过她的一生,高高在上但寂寞,等待她的刘郎偶尔的到来。可是,陈阿娇的归来打破了她的以为。到最后,却原来,她可以忍受她的刘郎和一切其他的女子在一起,却不能容忍,她的刘郎回到陈阿娇身边。那仿佛,生生的打了她一巴掌。告诉她,你这么多年来自以为是的胜利,都是假的。而她,从命运里头归来,向她讨要她夺去的一切。后来她想,也许,在那个时候,她身为女子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她的刘郎,渐渐的,真的爱上那个曾为他抛弃的女子。那么,当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曾经伤害过她的她,是不是,就,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她与她的相争,其实,有着宿命的味道在里面。而她毕竟不了解这个归来后的女子,所以设下精巧的局,到最后,才发现,她自己才是陷入局中的人。而那个女子呢?得了手,却不肯再理会她,一道陛下的旨意,让她归堂邑候府暂居。而这一个暂居,就是一年。那一年里,她被软禁在椒房殿,空对着满殿繁华锦绣,心却空落落的没有半点着落。他们说,陛下常去堂邑候府探那个女子。他们说,陛下慢慢的减少了流连未央宫各殿妃嫔的次数。她无声温婉的笑着听他们说这说那,说的时候满面为她不平为她担忧为她同情,听到最后,心就渐渐淡了。她爱的那个人不曾爱她,那么,她的爱,就渐渐的,渐渐的淡了。若这爱,只能让她苦,让她痛,她就不要。哪怕牵扯去时疼痛不堪,痛过了,她还有家人要守,还有据儿要护。所以,她没有时间软弱,没有时间悲春伤秋,没有时间,为自己慢慢沉寂的爱,落一滴泪。元狩二年,长女卫长出嫁。连女儿都到了嫁人的年纪,她也就渐渐老了。卫长真的很像她,连伤悲,都学她,氤氲在心里。卫长喜欢着一个少年,可是那个少年不喜欢她,哪怕,他是她的表哥。纵然喜欢又如何?那时那日的情景,卫长的婚事,对她极其重要,她容不得那些小儿女心思做主费了她的满盘谋划。可是做女儿的伤悲了,为娘的心里,还是要痛的。更痛的是,明知卫长不情愿,她还是选择,将她嫁入李家。她的一生里,仿佛都在重复,手边做的,和心里想的,一直一直,都不一样。北方传来消息,去病大胜了。那可真是个好孩子,意气飞扬的少年,不枉卫长爱他。其实,卫长的眼光,比她好吧。卫长不过是爱而不得。而她呢,爱而成伤。长信侯柳裔完胜匈奴,带回了陛下和亲匈奴多年的胞姐,南宫长公主刘昙。而同时,长安城内,王太后,渐渐走向了生命微末的尽头。却原来,再尊贵的女子,到了死亡逼近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王太后盼望着南宫长公主归来,多年前她送她去匈奴和亲,却又在安逸尊贵的位子上思念了多年,觉得亏欠。那又如何呢?时日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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