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车》第9章

老太监视线在贝子脸停留了好一会：「想不想知道那位贵人是谁？」
「那位贵人就是你阿玛，当今咱们大清国的肃亲王。」
老太监一口气说出答案。如释重负吐了口气。
「可我阿玛没告诉过我啊！」
老太监的乡愁叫贝子的回应给打散：「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小主子你还没出世呢！当然不知道！」
「那后来呢？」
「后来…我入宫跟了位掌管库房的公公。跟着他进出大小库房多年，着实看了不少皇上收藏的宝物。公公，待我很好，就和我亲爹一样，还介绍我弟弟到同仁堂当学徒。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现在」
老太监望着紧倚的贝子，若有所思的启口：「现在，我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就跟我现在是一个模样。」
老人眼神充满感伤和不舍，泪水在眼眶打转：「我想这位公公真把我当做成他儿子…我跟着他在宫中许多年，除了这库房外，几乎走遍所有库房。他始终单独进出这间库房，要我在外头等着。我当然也只有乖乖遵守的份。一直到…他身染重疾，觉得不久人世，把我叫到身边，告诉我这个叫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他说…盒中的两片青铜，一片据说是顺治爷入关时，摄政王多尔衮在前明内廷库房中得到的宝贝。后来一位掌管前明库房的太监口中探知其中的秘密。虽然，无法证实传说的真假，但多尔衮深信不疑，把它偷偷放在自己的府中收藏。直到多尔衮死后，才又重回到宫中。圣祖爷也相信这个传说，平定三番之后，在吴三桂府邸，查抄到另一块青铜片。虽然只找到这么两块青铜片，可圣祖爷异常慎重其事还下了道密旨，将这两片青铜锁在这大内库房中。除当今皇上，和镇守库房的专属太监外，其他人等一律不得入内，违令者死。」
对着身旁小贝子，老太监比了个砍头的滑稽动作。贝子这回一点也不怕，反是有默契地舌头朝外一吐，逗得老太监又一阵开心。
「现在，你明白这事的严重性？」
贝子频频点头。就算在他阿玛的面前，也鲜少这般安份模样。
「老太监临终之前，告诉我这故事，也把镇库的职责托付给我。于是，我就在这里孤独地守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直。。。到你闯了进来。」
「这是命！这是天意呀。当年你阿玛救了我一命。今天无巧不巧你闯进来。我还能说什么？天意难违！冥冥之中。。。早给安排好了。哈。」
老太监仰天大笑一声：「所以，我违背当初立下的誓言，把这秘密告诉你。有朝一日，如果我后继无人，你就是护卫这道密旨的传人…小主子，以后一切就全仰仗你了！老奴这就给你叩头。」
老太监话毕，当场便跪在地上，朝贝子叩头。
「没问题。知道了。。。你快起来。快起来。。。」贝子爽快应诺。
这的确是件冥冥天定的事，就在大年初一，热闹喜气的紫禁城中，一个僻静角落的小库房里，一老、一少传承着数千年来华夏文明最古老的秘密。一向骄纵的贝子，出奇温顺从一位身份悬殊的老太监口中，接下历史的重担，为紫禁城的神秘再添一页。
不觉中二人共渡了整个下午。外头天色渐成灰暗，这才惊觉时间流逝，老太监马上起身：「小主子，我必须立刻送你出去。要是晚了，等人找到这里，咱们两个就麻烦。」
贝子无异议接受提议。老太监起身，弄熄炉火，领着贝子出门，回头小心将房门上锁。
一出门，便要贝子上他肩头，背着小贝子一路奔了出去。连转了几个巷子及宫门，不久即碰上前来找寻的太监们。
「李公公！这小主子不知怎么了，在前头迷了路。我看他冻的满脸通红，就领他进屋取暖。现在把小主子交还给你。」
「安公公，真是劳烦你。我们可找这小主子整个下午。幸好，小主子得你安置。要是出了事，还不知道怎么跟上头交待！」
两位公公互相客套寒暄一番。随即，小贝子上了另一位公公的肩头。在安公公的注视及贝子的频频回首中，彼此身影在半昏暗的天色中，各自消失在皇城通道的尽头。
第8章　拨云见日
上海1942年七月
王爷放下手中紧握的茶杯，把众人从时光隧道中拉回现实世界。
「二十年后，八国联军入京，我们全家随老佛爷西狩。途中想起了这事，问了个随行的公公，关于库房安公公的消息？辗转探得消息，安公公因年事已高，留守宫中没有随行…之后，就再也没他的消息。唉…想是联军入京时遇难！这事虽然已经过了六十二个年头。那年大年初一的每一幕，至今依然清清楚楚烙印在我脑海里，就好像昨搁的事一样。」
王爷在泪光中结束这个惊世骇俗的传奇故事。
「难怪始皇帝手中握着青铜片。难怪青铜上的金文这么多专家都解不开来。没想到里头还有个这么惊人的袐密。」张搴心中默喊着。
王爷的故事何止震撼，简直就是惊天动地。若不是十四年前，秦陵地宫的那夜奇遇，任凭像张搴这样的行家也难相信。如今终于明白「周鼎计划」的真正意图。假使这个传说属实，周鼎计划当然不是个单纯的古物搜括计划而已。隐藏在背后的骇人野心和企图，才叫人忧心！
假如日本果真得到相关线索，找回失落的青铜碎片，解开谜团也找到指南车。即使指南车没有传说中的神力。也意谓着日本这个侵略者取得华夏文明正统的继承权。足以让这场入侵中国的不义战争取得合法的借口。在文化、历史及政治上意含绝非一个北京人头骨所能比拟。更甭提其他的竞逐者…纳兰心照不宣的意图。
至于传说中神奇无坚不催的力量，对于中国及太平洋的战事，势必产生巨大精神或实质上的影响，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恶梦。
日本帝国当局当然不会放弃这个绝佳机会，大肆吹嘘塑造另一个「神风」催眠大和子民。六百六十年前覆灭元帝国忽必烈舰队的神话将重现，引领日本人更疯热、更野蛮的侵略行径。
单单以上两个理由，就令人头痛不已。再加上纳兰和他背后的主子。可以预见这个任务将是一场艰困又棘手的竞赛。唯一遗憾的是那块从秦陵得来的青铜片，后来和干将宝剑一并归还给了国民政府。一时间，兴奋、懊恼、忧虑、惋惜全上了张搴心头。连忙压住心中翻搅，免得叫旁人发现自己的起伏。
「老天，又来了…你们不会当真吧！这是个故事，神话…如果你们喜欢，我可以说上一打这样的故事…二位先生，你们不会相信这种神话吧？」
就像这对衣着外表上南辕北辙的父女。金玉珍对于出自她阿玛的故事极度不以为然，口吻中尽是轻蔑鄙视。
从高亢的语调中，张搴直觉眼前这位年轻时尚女子对她父亲有股深沈的怨怼，有道难以横越的鸿沟。这份距离一度存在于他与父亲大千之间。
王爷刻意避开女儿的眼神及挑衅，对着两名外来客叫道：「这不是故事…不是神话…」
王爷转向张搴，期盼得到他的背书：「张搴先生，你相信，对不？」
金玉珍无情打断王爷的恳求，先前安抚父亲的孝顺女子瞬间成了全不相干的陌生人，转变叫人吃惊。
「你醒醒吧！阿玛。过去三十多年，散尽家财所追逐的…不过是场梦。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就算那东西真存在，都经过三千多年，早化成一坏黄土。。。成了神话传说…神话传说！你懂不懂？」
金玉珍眼光一撇：「张搴先生，你是个文明人。现在。。。科学昌明的时代，你相信。。。神兵利器的这种。。。鬼话吗？」
视如仇寇的父女二人同时盯着张搴，等待他的答复。好个尴尬时刻，莫名压力叫张搴左右为难。
一个单纯的拜访，没想竟无端卷入一场父女对立纠葛中。张搴当然不想因此开罪任一方。担任外交官工作多年的父亲曾经告诫张搴：「不要无心树立敌人，因为多半人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面对着两双注视等待的眼睛，思索后张搴给了个世故外交辞令般的回答：「我相信科学。但也对所有超越科学的力量心存敬畏！」
对这中庸、狡滑又有点乡愿的回应。江龙给了个混着嘉许和嘲讽的笑容。张搴只能报以奈何。
响应令老人满意。「这张羊皮，就是来自于失落的青铜…」
答案反带给张搴及江龙更多问号。直性汉子江龙抢口追问：「不是青铜？怎么这会又成了羊皮？王爷。您是不是说。。。错了？」
「混账。青铜是青铜，羊皮是羊皮。能搞错？」老人中气十足骂道。
江龙只得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