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光》第43章


岳郎眼里不瞎看不上岳拾钦的奚树辞,正坐在床边等岳拾钦。
奚树辞趿着拖鞋出门,他走路的时候,容易扯到腰上那天晚上被踢伤的地方,就走不快,病房门口到电梯间二十多米,挪了快十分钟,一脑门的汗,腿也有点使不上力气。
他扶着走廊墙上的扶手低着头想,岳拾钦要是再不回来,他就走不回去了。
电梯门开的时候,他抬头去看,不是岳拾钦。他走到走廊上的长椅那儿歇一歇,坐下的过程实在艰难。
护士过来问他:“我送你回病房吧。”
奚树辞不能大幅度的仰头,显得跟犯错似的:“我在等人,他很快就回来了。”
护士蹲下来,跟他讲道理:“你身上的伤不能在外面呆这么久。”
奚树辞皱眉道:“十分钟好吗,就等十分钟。”
护士转身回去,拿了条毛毯给他裹了一下,看了眼胸口的护士表:“已经过去三分钟了哦。”
奚树辞:……
这个护士好烦人啊。
奚树辞看着脚尖发怔,他这几天一直没问岳拾钦,为什么绑架他的歹徒,会知道奚弘谦是他父亲。这么多年,父亲的样子和名字,对他来说,已经退成了墓碑上的东西。如果不是去扫墓,他都记不起来。
那天在星月塔上,岳拾钦也说过奚弘谦。可是记忆里,他没有跟岳拾钦提过自己的父母。岳拾钦是刑警,他关注的人,跟犯罪有关。
歹徒说,如果不是父亲,宋家不会那么惨。
奚树辞拼命地回想,父母在他记忆里的痕迹。
没有,什么也没有。
护士站方向,那个给他定了时间的护士又过来了,电梯叮的一声跳停,走出来的依然不是岳拾钦。
“树宝。”有人在叫他,声音急促,“护士,你看到108房间的病人了么?”从护士站那边传来的声音,接着,岳拾钦就出现在他视野里了。
那个快要走到他跟前的护士也听见护士站那边的问话,停下脚对他笑了一下,转身看着岳拾钦,“在那儿呢。你赶快送他回去吧,他在外面太久了。”
岳拾钦走到他跟前蹲下来看着他,笑说:“我上楼的时候,正好碰上有手术病人等电梯,上不去了,就跑的楼梯。”
奚树辞伸开胳膊,岳拾钦起身把他抱起来,缓声说:“我到病房不见你,头皮都麻了。电话也不带,咱以后不这么干了行么?”
奚树辞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像是安慰,也像是答应。
岳拾钦在他身边,他睡得安稳。
早上给他换药的护士忙的脚下踩着风火轮奔命似的,岳拾钦就去护士站取了药代劳了。
他身上的伤不算严重,但是会痛,皮下出血和淤青也消得慢,他坐在病床上,岳拾钦把他上衣褪下来上药,背上和腰上都是伤。
岳拾钦往他嘴里放了颗水果糖,“宝宝,疼不疼?”
奚树辞摇摇头。
有开门声,他俩都回头去看,云凌站在门口,奚树辞正背对着她,一瞬间,云凌眼泪就落了下来。
奚树辞拉起衣服穿好,叫了声:“妈妈。”
云凌又转身出去了。
奚树辞急着下床,岳拾钦绕过去给他穿上鞋:“慢点,别着急。”
云凌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捂脸大哭,奚树辞从来没见过母亲这样失态,他的母亲,一直很严肃,无论悲喜都不会动容。
奚树辞给她擦脸:“妈妈。”
云凌拉住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树宝。都是妈妈不好。”
奚树辞印象里,这是母亲第一次叫他“树宝”,这么多年缺失的母爱,好像都被这一声“树宝”追了回来。
云凌擦了擦脸,送奚树辞回病房,跟他讲他的父亲。
青梅竹马的恋人,直到她抱着两岁的奚树辞在医院看到奚弘谦的尸体,才从岳郎和赵成南口中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公安系统的线人。
云凌一边喂儿子吃早饭,一边跟他解释:“你父亲的死,是个意外,柳未青那个绑架案,是柳家内部出了问题,有人想让柳未青死,设局让宋家撕票,你可能不知道你父亲,让他看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死在眼前,那是不可能的。那次绑架现场除了柳未青,都死了。也就一直没有人知道你父亲的身份。”
岳拾钦记得,赵副局跟他说过柳未青成为线人的原因,是奚弘谦。
“你父亲手里拿到的罪证,没有扳倒宋家,因为宋家跟当时市里一个高层有关系。但是我们都不知道是谁。”
岳拾钦看了看云凌,觉得她在奚弘谦死后第三年嫁给何丰的事,就不单纯。
云凌跟奚树辞也不再隐瞒,“把你丢给爷爷奶奶,嫁给何丰,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心痛的决定,可是我太爱你父亲了,他这样死,我不甘心。何丰是市商协会的,他的哥哥何帆当时是副市,在他身边,能看得清上面整个关系脉络。”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完结章】
岳拾钦看着奚树辞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对着云凌摇了摇头,云凌知道她不该说这么多,更多的话在嘴边硬生生顿住了,脸上的泪像回南天的玻璃,怎么也擦不干,“妈妈今天跟你说这些,是想请你原谅妈妈,我从来没想过,我一意孤行到最后,揭开你爸爸受害的真相,代价是危及到你。”
“妈妈,我累了。”奚树辞觉得太阳穴跳着疼,他为了分散注意力,伸手去拿水杯,岳拾钦忙替他试了下水温,添了点热水,“别动,我来。”
他就着岳拾钦的手喝水,云凌起身出了门。
奚树辞抓住岳拾钦的手,在云凌面前极力掩饰按捺的情绪终于崩溃了,甚至哭的有点喘,“从来没有人跟我提过我爸爸,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不记得他教我走路,教我说话。我好像从来没有叫过爸爸这两个字。你见过他么?”
岳拾钦依稀记得,他五岁的时候,岳郎带他去过古街,岳郎和奚弘谦在屋里谈话,他和两岁的奚树辞在院子里摆积木。奚弘谦笑起来很好看,文质彬彬,不像岳郎棱角分明的相貌,他们临走的时候,奚弘谦抱着奚树辞说:“宝宝乖,跟你小岳哥哥再见。”
奚树辞在古街上同邻居之间的熟稔亲近,像极了奚弘谦。
岳拾钦把他揣进怀里,按了下床头的护理呼叫器。医生进来的时候,看了眼奚树辞的状态,低声跟护士交待了几句。
岳拾钦哄着他吃了药后渐渐睡了。
医生在病房外数落岳拾钦:“你们这些家属,都怎么回事,有什么不能等出院了慢慢说?”
这么多年为了奚弘谦隐忍的云凌,在看到奚树辞像奚弘谦当年一样出现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她太迫切的想解释这一切伤害的罪孽。
她趴在奚树辞病床边嚎啕大哭,为了奚弘谦,为了自己这二十多年,为了奚树辞这场被母亲一手造成的无妄之灾。
岳拾钦把她扶到休息室,回来守着奚树辞。不在局里,很多情况他没法立即跟赵成南或者岳郎当面求证讨论,只能通过社交软件和电话来来回回的猜测。
镇定药效下的深度睡眠时段过后,过于真实的痛感和模糊的焦灼感,使他陷入一种无法清醒也无法沉睡的状态。岳拾钦足足叫了他十几分钟,甚至要请医生继续给他打镇定剂,奚树辞才浑身从水里捞出来似得,睁了眼。
岳拾钦快疯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奚树辞不那么煎熬,奚树辞看着他眼里几乎泛出血丝,“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岳拾钦摇摇头,笑说:“我带你去楼下花园逛逛吧。”
奚树辞嘴角艰难地扯出个笑“嗯”了一声。
岳拾钦推着轮椅,絮絮叨叨的跟他讲话:“宝贝儿,这花园还没我们家院子好看。”
奚树辞伸手捏了一朵牡丹花瓣,“嗯。你问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家里的牡丹和郁金香都要凋了。”
“不急着出院,你要想看家里的,我明天一早回去剪几支来。”
奚树辞拉住他:“你偷偷也带我回去吧。”
岳拾钦笑了:“那不行,这跟逃课一样,给逮住了,老师批一顿,家长揍一顿。我不干。”
“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批被揍了。”
岳拾钦弯腰,嘴唇几乎贴着他的侧脸低声道,“那咱说好,我顶着被揍的危险带你回去,你以后得报答我。比如……”
说到最后,为了不那么不要脸,只能对着奚树辞的耳朵说。
奚树辞听不大懂,眨了眨眼,觉得岳拾钦再不是东西,也不至于趁病打劫,十分乖的答应了。
后来,奚树辞才知道,大约岳拾钦的字典里,不存在脸皮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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