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装柜子、摆书桌、换台灯,里里外外归置过一遍,他才稍稍地感到了些许舒畅。
俩小孩一早被吵醒,睡眼惺忪地蹲坐在门台上围观,到中午实在熬不住了,索性跑许嘉临屋里躲着补觉去了。许嘉临没地方呆,只好点上一根烟去找陆驰说话。
“我说,大侄子,你这太客气了,我可没有钱给你。”
陆驰忙得大冷天一头汗,听见许嘉临这话,没好气道:“放心吧您!不要钱!”见许嘉临乐呵呵地只是笑,陆驰又说:“您能不能上点儿心,这他们俩,好歹也算您儿子了。”
许嘉临靠着门框吐烟圈:“上心啊,怎么不上心。”
陆驰示意许嘉临向后退:“远一点抽,小孩子的房间,不能有烟味儿。”
许嘉临一笑,凑上前去:“哟,真是看不出来,大侄子你还是个五好青年。”
陆驰抱起胳膊看着许嘉临:“跟您比,那确实是五好,您知道自己是什么不?”
许嘉临依旧笑着,问:“说来听听?”
陆驰:“五毒。”
许嘉临把烟掐灭,无所谓地歪了歪肩膀,走进门。他瞧了一圈这间被改造过后变得不新不旧的小卧室,张开老烟嗓吼道:
“乖宝贝们,快出来瞧瞧,你们陆大哥装修的新家!可太好啦!”
陆驰对许嘉临感到无可奈何,简直油盐不进到了极致,实在找不出半点闪光的好地方。
林彦跟贺正西打着哈欠踏进他们的卧室。小房间确实变明亮了,周遭贴了墙纸,浅米色的,灯罩换成了浅蓝色,柜子书桌都是白色系,线路很好地被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床也是新的。整个看起来空间甚至变大了一些。
只是有点陌生,少了原本的亲切感,但陆驰没有坏心思,这是他的善意,林彦很明白。贺正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在这里呆的时间不长,有了够大的书桌,他能跟林彦一人占据一半面对着面写作业,傻小子很开心。
只因为这件事,陆驰在贺正西心里的印象立刻变好了。嘴巴甜得发齁,一口一个“陆哥哥”,比许嘉临还谄媚,让林彦十分不满。
他认为这小孩转山头的速度太快,绝对是个小白眼狼。
陆驰来旧祠堂,不光是自己的意思,那天晚上回去把情况跟家里一说,他的老妈,辛卉卉女士坐不住了。只是她身体不好,一年到头都被陆明当宝贝供着,平时过年过节走动,都陆明代劳。陆明的神经比较粗,这么些年,他确实没想到过这些事情。何况严格算起来,辛卉卉压根没见过林彦,只从一寸照片上瞧过几眼。5年前许嘉临带林彦上门那天,她回娘家去了,连个照面都没打。
被辛卉卉耳提面命一晚上,隔天,陆驰便请假亲自去逛了趟家居商场,拿着申请来的家庭财政基金,给两个小孩子选家具。虽然陆驰是个气质优良的男青年,看起来又特别有钱,其实作为新入职的小警察,他兜里很空。商场导购员把陆驰当下金蛋的鸡一样伺候,到头来,这帅哥也没买贵东西。而且陆驰虽然长了一张俊脸,其实挺会砍价,技能不输林彦,再加年终优惠折扣叠加,陆驰在有限的资金里,顺利买到了超越预期的东西。
张罗好兄弟俩的小卧室,陆驰特别满足,尤其是贺正西那小眼神,他受用极了。
贺正西比林彦难搞多了,林彦这小孩,敏感、要强,可心特别软,但贺正西跟林彦完全不同,乍一眼看上去是个傻小子,其实心里门道特别多。林彦嘚吧嘚说话时,他会安静地听,但眼神非常凌厉。凌厉的对象自然都是别人,对着林彦,贺正西是只哈巴狗,说一不二,只知点头。但陆驰不在意,他是当警察的人,招呼一个七岁的孩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陆驰本身不算跟人很热络的性格,在公大上学时,他从来都是“冷酷无情的陆大帅哥”。可从小陆驰就有个当哥哥的梦想,只是生育政策在前,辛卉卉身体也不好,弟弟妹妹这种事,陆驰只能想想。这回重新见到林彦,他内心深处深藏已久的大哥情怀,突然就膨胀了,再加许嘉临这个额外因素,陆驰不可能冷眼旁观。
直到年前,陆驰只要有空闲,就会来旧祠堂。搁以前,林彦肯定嫌弃他蹭吃蹭喝,可现在不同了,自己的新卧室都是陆驰给弄的,贺正西那小子也上赶着喊哥哥,必须好好招待。这段时间,许嘉临没再出去瞎混,林彦觉得好事连连。
腊月二十九,陆驰被陆明亲自上门带回了家,走之前,林彦给他包了两块词典大小的年糕。这是林彦跟老李学来的新手艺,年糕里有核桃、杏仁、花生,临吃时切成片,加热几分钟,黏软甜糯。林彦知道旧祠堂里没有值钱东西,自己亲手做的礼物,或许可以显得比较用心。
陆驰一走,小院明显安静了许多。这是贺正西在旧祠堂过的第一个春节,林彦做了很多准备,连带着许嘉临也有些紧张。
贺正西说话一直有北方口音,林彦跟巷子里的住户打听来北方的春节习俗,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颗中空的糖球,给贺正西吃。贺正西心里感到困惑,他似乎没有吃过这种东西,至少从记忆里找不着。可林彦的眼神中充满了“你快尝尝”的期待,他毫不迟疑地用拳头把糖球砸开,捏起一块尝了尝,结果齁得皱鼻子,太甜!
林彦看他的反应,觉得这东西可能不是贺正西老家的吃食,毕竟北方那么大,不可能一下就找准。
他边失望又边松了口气。没找准,小院儿还能再热闹一阵子,挺好的。
年三十上午,贺正西啃着林彦刚捞出锅的藕合说,要让老江爷爷来家吃年夜饭,林彦点头表示同意,随后补充说,顺便去把老李也请过来。俩人都是关起门来过节,挺孤单,旧祠堂只有三个人,聚到一张桌上还能热闹些。
贺正西朝林彦打了个手势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他最近跟陆驰学了不少东西,林彦心里隐约地有些不痛快。自己还是太小了,他只比贺正西大三岁,技能跟经历十分有限,值得贺正西学习的东西不多。可陆驰已经工作了,除开外表不论,单单是警察这份职业,在小孩子心中已经足够有英雄色彩。林彦也崇拜陆驰,但他更加嫉妒陆驰。
贺正西一路飞奔,先去了“江湖医生”。自小年开始,诊所一直是关门歇业的状态,不过只要他敲门,老江人一定在。老李的早餐小店就不同了,他要卖到年三十。贺正西踏进店门的时候,老李刚收拾妥当,正要喝茶休息,一听说要搭伙吃年夜饭,不好意思地开口拒绝了。只是贺正西太会说话,架不住他的种种攻势,老李只得应下,并且没没得到喝第二口茶的机会,贺正西直接把人拽到了旧祠堂。
傍晚,老江准时准点地揣着瓶白酒上门了。这酒很贵,林彦见过超市酒柜里的标价,但老江这穷江湖医生,能买这么贵的酒?林彦觉得好奇,老江这个人本身就充满秘密,像是一位神医,却又十分落魄。不过这老头,嘴巴特别严,林彦道行浅,撬不开。
林彦也不着急问,想起来便试图打听,老江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他就闭嘴,特别恰到好处。
吃过饭,三个长辈在家里喝茶聊天,两个小孩子跑去巷子口放鞭炮,看礼花。临水街是三无地带,没禁放烟花爆竹的规矩。这里的住客来自天南海北,很少回老家,平时非常忙碌,过年时才能得一点空闲,出来热闹的人很多。
春晚开场前,林彦带贺正西回去了,给蔡恒远打拜年电话,也跟陈珊聊了许久。他私下经常在一起玩的朋友很少,蔡恒远转学后,似乎只剩下刚认识半年的宋睿跟冯博文了,犹豫再三,林彦还是礼貌地也给他们打了拜年电话。何况前段时间,他们夜里送自己跟贺正西回家,拜个年理所应当。贺正西没有这个流程,林彦忙着拨号码时,他便在旁托腮坐着,偶尔伸手捣乱,乱摁按键或者突然插话。
结束拜年电话这个流程,兄弟俩呆院子里玩仙女棒跟二踢脚。贺正西还喜欢丢摔炮,不过林彦的耳朵怕这个,他远远蹲在门台上看贺正西玩。
巷子口偶尔有烟花带着火光升至空中,炸开时大朵大朵的,时不时就能照亮小院子,映得两人脸颊通红。
9点多钟,两人进到堂屋里,陪许嘉临看春晚。林彦跟着听了几首歌,感觉有些无聊,起身去开冰箱,给零点过后的那顿水饺做准备。家里原本要吃汤圆,但贺正西爱吃水饺,北方过年好些地方都吃这东西,林彦早就准备了材料,甚至提前跟老李专门学了怎么包。
许嘉临负责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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