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城故事》第97章

盼望许嘉临能早日出狱，贺正西可以安安稳稳长大，可以的话，最好到时候他们仨还能住到一起，就在溪城。不住临水街也可以，他现在努力存钱，几年后可以拿出去作为首付，买套三居室，目标直指宋睿家开发的小区，搞不好还有折扣。
如此一番盘算，林彦发现，后面的生活还算充满了希望，值得被期待。
去年年末，林彦听从苏闻的告诫去医院做了检查，幸运的是，情况不算严重，尚在初期。林彦不肯承认自己得了那种病，更何况他吃得下，睡得着，工作学习顺顺利利，社交也没有遇到难题，怎么会抑郁？他一直坚信自己只是情绪出了问题，问题可能有些大，但今后肯定会好起来。在林彦的意识中，这根本不是病，既然不是病，就更加不需要吃药了。
至于那份医生给的诊断书与治疗方案，早被他锁进了书桌抽屉。
贺正西手上拿了个旧球拍在晾衣架旁拍被子，余光里，林彦一直蹲在门口台阶上没动过，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在发呆。
“哥。”他走过去，紧挨林彦坐下。
“啊？”林彦眯着眼睛抬起头，用手遮住阳光，望着满院子的乱七八糟问：“都弄完了？”
“嗯。”贺正西点点头。
“挺好。”林彦伸长腿，踏踏实实地也坐了下去，他靠向旁边的立柱说：“我睡一会儿，你要是困，也进去打个盹吧，夜里还要去赶火车。”
“在这儿睡？你不晒？”贺正西拧起眉毛，他只是在院子里站了几分钟就已经大汗淋漓了，林彦居然要在这里睡觉？他晃晃林彦的胳膊说：“会中暑。”
林彦闭着眼睛摇脑袋，“不会，别说话，我已经睡着了。”他喜欢被热辣的太阳光包围着，舒坦、自在，还暖和，即便大夏天并不需要暖和。
贺正西独自在旁坐了几分钟，走回屋里拿了一把伞出来，刚要撑开，林彦像是知道他做什么一样，又闭着眼开口了，他说：“别挡阳光。”
贺正西匆匆忙忙地把伞往身后一藏，结巴道：“哦……哦！”
林彦并没有睡很久，半个钟头就醒了，他走到院子里给被褥挨个翻完面，出门去附近的市场买了些熟食回来。傍晚，两人把东西陆续搬回屋里，叠整齐，遮好防尘罩。
林彦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语带惆怅地说：“吃完这顿，又得走了。”
“对啊！”贺正西明显要更加高兴一些，“我跟老贺说了，开学后天天住你那儿。”
“住我那？”林彦明显不太同意，“出租房那里？你上学怎么办？你可是高中生！”
“不过几站公交，不然我可以骑车啊，那样还环保。”贺正西开心地回答。
林彦还想再说几句，但他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讲出去的都是教训，没有意义。他伸手按了下贺正西的脑袋说：“你自己别影响学习就行。”
“不会，我任何事都不会受影响。”贺正西颇为自信。
“你倒是牛气。”林彦对他感到无奈。
解决过晚饭，他们坐院子里看了一阵子星星，9点钟开始出发去火车站。
兄弟俩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迎面停着辆眼熟的车。
“陆驰哥？不说别来送么！”林彦惊喜地喊。
“得了吧，你说不送，还不让我来了？”陆驰走过去，向他们展示手机消息，“家里俩老人千叮咛万嘱咐，我必须送站。”
“又要麻烦陆哥了。”贺正西接过车钥匙去开后备箱。
陆驰摸出一根烟，搁进嘴里，“你可真是长大了，看起来稳重不少，以后你哥可以轻松一些。”
“早晚要长大的嘛。”贺正西放完东西走到车前，看见陆驰叼着烟，顺势打算从裤子口袋里掏打火机，掏到一半时，才猛然意识到林彦也站身边呢，这事儿得瞒着。他顿时心脏狂跳，点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懵了。
“你平时身上装那玩意儿做什么？”林彦盯着他问。
贺正西迟疑半晌，发觉自己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只好承认道：“……抽……抽烟。”
“可以啊。”林彦斜了他一眼，“先上车吧。”
“哦……”贺正西惴惴不安地提着小背包钻进车子，他想了想，又解释说：“我没天天抽，就偶尔。”
林彦一脚踏进车里，摇下车窗，呼了口气说：“偶尔是怎么个算法的？恐怕初中就开始抽了吧，瞧你这动作，够熟练的。”
“我很少抽……”贺正西偷瞄林彦的表情。
“我看不像。”林彦凑到贺正西跟前，上下左右地仔细嗅了一阵，嗤笑道：“我说你怎么天天嚼口香糖，嚼那玩意儿有什么劲，原来是为了遮盖烟味儿。”
“主要怕你生气么。”贺正西带上笑脸道。
“我生气？我不会生气的，总归身体是你自己的，校规在你眼里恐怕也算不了什么。”林彦摊开手脚看着外面的路灯，语气生冷。
“你这话不就是在生气嘛……”贺正西嘟囔了一句。
“我哪里敢，这世界上，还有你不敢尝试的事情么，应该没有了。”林彦深呼吸了一口，心里积攒已久的失望全部挤在喉头。他想到自己在贺正西回燕城的时候，还特地写过信，文字说不上多么优美，至少全篇足够真挚肺腑。几年时间过去，贺正西已经完全与他信里写的期待背道而驰了。
贺正西对林彦的态度感到烦闷，他扯扯手机上的挂件，低头道：“确实有不敢做的事情啊，我现在跟你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到你。”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林彦转过头看向贺正西，“我还去参加你的家长会，可你听过我一句话么？我并不是禁止你抽烟，咱们说过的，中学阶段不行。”
“我错了，我以后不抽了。行吗？”贺正西没好气地一脚迈出车外，把打火机往垃圾桶里一丢，又重新坐回来，嘭一声甩上车门。
“不是你的车，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儿？”林彦提高声音道。
“陆哥我错了！”贺正西冲陆驰道歉。
“嗨，没事，咱准备走了哈，各退一步，少说两句。”陆驰扭头道。他全程没想明白这兄弟俩为了点小事都能吵，又不好直接开车，担心到时候打起来会出事。
“不好意思陆驰哥，您开车就行了，不用担心我们。”
贺正西跟陆驰说过话，把裤子内兜和书包都翻出来给林彦看，“哥，你可以检查的，我包里真没装几根烟，这次回去也不抽了，行不行？”
“你不需要给我展示口袋。”林彦倚着车窗说，“我没必要管那么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都道歉了，我也保证不抽了，还要怎么着啊。”贺正西有些不满，他想不通林彦到底是什么心思。
林彦重新转回脑袋，他的刘海被风吹到一侧，露出白皙的额头，迅速掠过的霓虹灯光落在大半张脸上，这景象让贺正西瞬间有些恍神。但下一秒，林彦却自嘲般笑了，说：“你想抽就抽，不用为了谁去放弃，以后可以更勇敢一些，甚至去吸毒也无所谓，不用给我报备。”
林彦说话的声音几乎是轻不可闻的，贺正西却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从中嗅出来一丝失望的气息。他着急地抓紧林彦的衣袖，吼道：“我不会吸毒的！我有自己的原则，那种事我不会去做。”
“你的承诺太多，太随意，还是少做一些保证吧。”林彦说，“这样显得你没有担当。”
“怎么又扯到担当上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贺正西感觉自己要发疯了，放在平时，这话题估计早过去了，但今天林彦就是不松口。
“我不想说什么，我说你就算以后吸。毒，我也不会再多教训你一句。”林彦平静道。
“我不吸毒！我说多少次了，我不吸。毒！”贺正西愤怒而烦躁，“说到吸毒，你倒是应该去说一说别的什么人！而不是在这里教训我！”
“……你什么意思？”
林彦闭上眼睛，胸腔一阵刺痛。
贺正西的火气蹭地窜了起来，他伸出手指着林彦，脖子上迸出青筋，“我说你应该去牢里跟许叔说！说他不应该去掺和毒。品，指不定他以前吸过多少次了！我就算真吸。毒，也是跟他学的！他碰没碰过那玩意儿，你比我清楚！你骂我有什么用？他还不是要在监狱里蹲到老！他要是不去搞毒。品，你……”
“小贺！”陆驰立刻踩了刹车，打断贺正西，“你快成年了，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话你得问我哥，他今天抬的什么杠！我都说以后不抽了，他不听！”贺正西吼完，拽起背包推开车门走到外面，狠捶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