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城故事》第98章


“小贺!”陆驰立刻踩了刹车,打断贺正西,“你快成年了,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话你得问我哥,他今天抬的什么杠!我都说以后不抽了,他不听!”贺正西吼完,拽起背包推开车门走到外面,狠捶附近的一棵树干,“操!都特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这孩子!”陆驰担心贺正西跑远太危险,急忙下车去喊他回来,“行了,兄弟俩,能有什么疙瘩是解不开的?回去跟你哥道个歉!”他抓起贺正西的手,“傻了吧,你跟树较什么劲?这都出血了。赶紧回车上,我那有药水。”
“我不去!”贺正西拧过脑袋往前挪了几步,看向身后车子里隐约的身影,执拗道:“他又不待见我,我干嘛腆着脸回去啊!”
陆驰哎呦一声,揽过贺正西的肩膀,“我的好弟弟,你这话可千万别让林彦听见,我反正是没见他对谁这么好过。他把你从7岁带到大,说你两句难道不应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今后他真不搭理你了,你哭都没地方!”
“他现在就不想搭理我了,你又不是没听见……”贺正西小声道,“我最怕他说不管我。”
“果然年少天真。”陆驰笑了,“他哪回不管你了?我刚才听你们俩吵吵,怎么,林彦真给你去开家长会啊?”
贺正西哼一声算作回答。
“你这都被亲爹亲妈领回家了,林彦还能去你的家长会,够可以了的!别说明天,我看待会儿你一上车,再诚诚恳恳去道个歉,保准就没事了。”
“我不信。”贺正西抠着树皮不肯回去。
“不信啊?不信那我带上林彦去火车站了,你反正一个大小伙子,自己拦辆车吧。”陆驰摆摆手,转身要走。
“别啊!”贺正西立刻喊,“带上我,上了车替我说句好话,不然他真会上手揍的!”
“那咱赶紧走呗!”陆驰无奈地摇摇头,絮絮叨叨地说:“你哥这么多年,怪不容易的,别老跟他闹,虽说你俩也就差三岁,可长兄如父啊。何况,既然不是亲兄弟,人家凭什么对你好,再看看你自己,好歹高中生了……”
林彦独自在车上呆着,安分许久的耳朵嗡嗡直叫。他不怕贺正西说狠话,贺正西也不是头一回这样了,他多少有了些经验,但唯独受不了许嘉临的事情被拿出来评说。
他很难受,脑袋里像是有一团黑线来回地缠绕着,上下里外,揪得浑身都疼。
林彦在车座上蜷缩几分钟后,缓慢地睁开眼睛,路边陆驰还在跟贺正西说话,不知道是因为隔着车厢,还是耳朵真的出了问题,总之他什么都听不见。
周围异常地安静,连过往车辆的汽笛声都消失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一个缥缈不定的声音钻进了他的大脑——
切断那些东西吧,切断了,就不会难过,就能快乐。
就现在,趁着那两个人还没回来,赶紧下决定!
决定?什么决定?怎么切断?
林彦掰着车窗慌乱地坐直身体,他迅速地看向周遭,什么人没有。一阵风从外面飘进来,上臂瞬间激起一层小疙瘩。他想找出手机给谁打个电话,比如外面的贺正西,或者陆驰。可在毫无章法的胡乱摸索中,他抖着手从书包里侧的小夹层里,翻出来一把外部已经生锈的剃须刀。
不是电动的,是里面夹不锈钢刀片的老款式。这是许嘉临的东西,走之前林彦特地装进包里的。
他哽着喉咙,哆哆嗦嗦地把剃须刀拆开,捏起薄而锋利的钢片,就着路灯的光看了几秒钟。
眼前仿佛有一瞬的恍惚,等再次聚焦视线,刀片已经在手掌上深深地划了下去,血珠迅速的从组织缝隙挤出,汇聚成两条细细的线。他怔怔地看着血液走出的纹路,有些茫然。
当尖锐的疼痛透过神经末梢传递进大脑,林彦才猛地打着颤清醒过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疯了吧,怎么办……”
他看着脚下聚起的那极小一洼鲜血,痛苦地喃喃自语。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简单做过清创就完全足够了,真的,相信我!”
林彦举起被裹了厚厚一层绷带的手,再次对天发誓。
“不行,那刀片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搁多久了,必须打针,而且刚才去的诊所太小,看起来不够正规。”贺正西紧抓林彦另外一只手,扭头对陆驰冷静地说:“陆哥,开车,去市医院,油钱我报销。”
陆驰啧了一阵掉转车头:“我到底该听谁的?你们俩商量好,给个准话。”
“我的!”
“我的!”
后排俩人异口同声喊道。
“刀片上没生锈,也不脏,信我,没事的。”林彦单手抽出几张湿巾,弯下腰,扯着身子去擦拭脚边干涸的血迹,闷声道:“陆驰哥,咱还是直奔火车站吧,不然浪费两张票,又得重新买,麻烦。”
“这能是麻烦的事儿吗?”贺正西激动地想站起来,脑袋被车顶棚一磕,只好重新坐回去。他按住林彦的手,接过湿巾,边擦边嘟囔:“要是破伤风了怎么办,伤了神经怎么办,真是,哥你带什么不好,带个剃须刀出来睹物思人……”
他摊开擦满血的湿巾,叹了口气,靠回椅背上说:“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我气到脑子发昏搞自残呢!”
林彦不自在地干笑两声:“怎么会呢,你自我感觉过分良好了。”
“不过那玩意随便划几下,能划这么深?”贺正西掏出一瓶水倒在血迹上,继续擦着,“这血量很大啊,刀片够厉害的,回去给你买袋红枣补一补,哥你抬抬脚,这下面还有一点儿。”
“哦。”林彦点点头,随即内疚地朝前排的陆驰说:“这车里一股子血腥味儿,得麻烦你洗车了。”他用胳膊夹着钱包,抽出一张纸币,准备找个地方悄悄塞进去。
“等等。”陆驰扭身,眼疾手快地捉住林彦的手。他把塞到一半的钱捏出来,迅速地打了两个对折,递回去,“收着,不需要。”
“我昏头了,没找准时机。”林彦抬起眼睛,咬紧嘴唇,有些无辜地看着陆驰,“还是嫌少啊?那我再给一张。”说着又拧脖子去掏钱。
陆驰:“别装可怜,我不吃你这套。”
“那好吧,不跟你客气了。”林彦把钱拿到手里,舒展开,再放回钱包。
每做一个动作,他掌心的伤口都密密麻麻地泛着疼。虽然割下去的时候脑子是混沌的,但这时候已经慢慢恢复了,恐惧跟后怕布满胸腔。第二次了,林彦想,如果那回在山上也算的话,这是第二次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产生自我了断的倾向。
该怎么办?他有些痛苦地按了按眼角,茫然地看向车顶。
身旁的贺正西已经忙完了,等他丢完垃圾回来,陆驰启动车子,开始朝火车站赶。林彦一直仰着头发呆,夜里的灯光一束束交替打在他的脖颈上,勾勒出清晰的骨骼形状。
隐隐约约的,贺正西感觉林彦的情绪似乎不太对,但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不过他知道,这回自己把林彦惹急了,他有些担心林彦的耳朵,但不敢开口。
在说出那些话的瞬间,贺正西已经后悔了。他完全看得见,当时林彦眼睛里充斥着巨大的震惊跟失望。所以他推开车门逃走了,他不敢再面对林彦那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他用刻薄尖锐的气话,狠狠地伤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许嘉临涉毒的事情,让林彦一直处在煎熬之中。偶尔他也会怨恨许嘉临,恨他为什么头脑发热去触碰底线。但在怨恨之外,作为一个男孩子对养父的依赖又让他感到痛苦,他恨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富有。如果自己有很多钱,许嘉临能不能提早几年出来?他不想一个人呆在旧祠堂那个破烂院子里,他太需要一个长辈的陪伴了,即便许嘉临并不算合格的父亲。
这是一根藏在林彦内心深处某个小角落里的刺,现在,贺正西把这根隐刺血淋淋地重新挖了出来,甚至逼林彦去看,去触碰。
太累了,林彦在半睡半醒间缓慢地思考。他只是想快乐地活着,可从小到大,为什么每天都这么累?他实在不想继续往前走了,哪怕半步。这将近20年的人生,有大半都是挣扎着爬过来的。脑袋累,耳朵也累,手脚都累,甚至在这一刻,连心都不想继续跳动了。
前所未有的困乏疲惫笼罩着林彦,他一下一下迟钝地眨眼。
针对贺正西的任何一件事,他都不能再插手了,必须做个冷静的旁观者。
陷入沉睡之前,林彦混混沌沌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直到进站检票,林彦才勉强支撑着睁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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