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496章


“无耻!无耻!这些无耻的汉人!这个无耻的赵构!”宗弼在汴梁城内暴跳如雷,如果是在战场上输给了折彦冲曹广弼,那他无话可说,但现在给他致命一击的却是赵构!
这两年来宗弼一直认为最让他头疼的人是折、曹,但此刻才知道最难对付的其实还是赵构!折彦冲和曹广弼虽然刚强,但他们都还有廉耻和执著,因此便都有缺点——只是汉政权内部另有一股柔力加以婉转才让宗弼和他的父兄们没法顺利攻击这个缺点而已。但赵构却是一个连父兄都敢于舍弃的人,一个不怕天下人指着背脊痛骂的人!脸皮之厚、心肝之黑,虽刘备曹操亦未必能过之。宗弼当初最强盛时抓又抓不住他,现在最微弱时又对他防不胜防!
但事已至此,宗弼又能如何?赵构行动之决绝出乎包括汉廷在内其它所有势力的意料,而岳飞行动之神速又出乎赵构的预料。金军在北线的军力,并不是想南调就能南调的,何况以当前双方的士气而论,就算宗弼顺利调回兵力也未必能赢得了宋军!
大宋派往塘沽道贺和派往荆北传令的使者是同日出发的,杨应麒在接到赵构的道贺后马上致书折彦冲,认为应该赶紧部署针对南方的战略,在西夏彻底灭亡之前动用一切的政治力量和外交力量,将黄河以南的局势控制在汉廷愿意看到的情况之下。谁知道折彦冲的反馈还没有回来,宋军动手的消息就跟着传来了。
“真是变化无方啊!”杨应麒在接到宋军进军的消息后也忍不住赞叹道——他赞叹的不是岳飞,而是赵构。
这时中兴府还没有攻克,汉廷户部的金库几乎已经见底,对于赵构的行动,杨应麒几乎没法进行有力的牵制,甚至连抗议都没法公开说——赵构要援邻,要灭胡,要报仇,在公在私、于汉于宋都透着凛然正气,杨应麒凭什么抗议?凭什么反对?甚至塘沽一些没大脑的书生竟也在声援赵构的行动!
不过,尽管赵构的行动充满了道理,但杨应麒也不会公开赞成,他很明白,如果说江南还是一个可以暂时借给赵构的租地,那河南对折彦冲来说就绝对是一块不容赵构动手的禁脔——当初欧阳适带回来的和议上,河南可是归汉廷所有的!
“九哥这次只怕要因为贪心而误事。”赵橘儿似乎也明白折彦冲对河南的野心:“大伯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怕会怒火冲天!”
“嗯。”杨应麒道:“可那又怎么样呢?站在你九哥的立场上来说,我倒觉得他这么做不会比什么都不做更加糟糕。反正汉宋直接面对是迟早的事情,而汉强宋弱,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留着宗弼,也不过是留一个机会让大哥在两三年后大展身手罢了。”
赵橘儿奇道:“两三年?如果九哥不动手,以大伯的性子,会忍两三年?”
“不是性子的问题。”杨应麒道:“是我们的钱粮快见底了,要恢复到能打一场大仗的程度,总得几年光阴的。再说,西夏的主力虽然击溃,但这么一个屹立百年的国家要彻底征服,手尾是很长的,我们要处理好甘陇的问题,处理好新疆土与旧疆土的关系,都需要时间。”
赵橘儿道:“这么说来,九哥岂不是有机会吞并河南?甚至有时间从容经营?”
“嗯。”杨应麒点了点头,道:“只怕会这样。”
赵橘儿想了想,说道:“但大伯应该也不会就这么什么也不干吧?至少,他应该会让二伯动手!就算得不到整个河南至少也要和九哥平分。嗯,以二伯的智慧,说不定也不用大伯提醒,现在已经在做了吧。”说到这里赵橘儿忽然注意到杨应麒神色有异,咦了一声问:“你这么了?”
杨应麒恍若有失,颤声道:“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敢求证,如今似乎也该派人去问个清楚了……”
第三三二章 金兰折(下)
这时还呆在云中的折彦冲,听到大宋进军河南、连战皆捷的消息后暴跳如雷,韩昉等在他盛怒之下哪敢开口,还好杨开远在,等折彦冲发了一通脾气后劝道:“虽然当初老四和赵构议定疆界,当以淮北秦岭为界,这河南也是赵构暗示了要放弃的,但当时毕竟没有明文。他此刻发兵攻打汴梁,那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大哥何必为此动气伤身?”
折彦冲哼了一声道:“赵构?我气的岂是赵构?两国对弈,他干什么都是应该的!”
杨开远奇道:“那……那大哥在生谁的气?”
“我气的是二弟!”折彦冲道:“我这次北上将黄河一线托付于他,那就是相信他能独当一面!可是如今……哼!虽不能说是令人失望,却也有负他以往的盛名!”
杨开远忙道:“大哥你不知道,二哥在后援不继的情况下,一人独当宗弼以及宋军东路,委实吃力。尤其是当初三家联手围攻、南朝蠢蠢欲动之时,局面更是惊险万分!若换了个人去,就算是我,只怕也守不住黄河。”
“那一战,他打得很好!”折彦冲道:“我也没因此而怪他。我怪的是他之后的布置!宗弼一击不能得手,赵构仰面不敢发兵之后,按理说他就算无法反守为攻,但步步为营以待北路大军凯旋的种种安排是应该做的。尤其是我凯旋以后,他就更该积极响应。但他没有!击退宗弼以后他的整个布局你又不是没看到,僵化到什么程度!一年之中竟没多少变化,幸好宗弼被他之前的战绩唬住没看出破绽来,否则……算了!这过去的事情也不说他了,但这次宋军北进,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就不会卖个破绽,放一部分金军去抵挡宋军?或者假意示弱,或者乘隙进击?这些还要我来教他不成?我看他是防守的仗打得太多了,连怎么进攻都忘了!”
对折彦冲这几句话,杨开远倒也觉得有理,曹广弼在击退宗弼的攻势后,整个布局确实显得过分保守了些,不过曹广弼以往的战绩已在所有人——包括战友杨开远和劲敌宗弼——心目中建立起了近乎迷信的威信,曹广弼不动,宗弼反而更加担心,所以杨开远听了折彦冲的话以后道:“或许二哥是动了而我们不知道而已。”又道:“按理说赵构抄宗弼后路的事,应该是二哥最先得到消息,但现在却是由塘沽那边来和我们说,这情况便不对头。二哥再怎么糊涂退步也不至如此,事情既然有异,多半是二哥另有安排。”
折彦冲一怔,随即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的。不过现在我们局势大好,光明正大地进兵也可以占据上风,不一定需要什么奇谋秘计。他有什么行动,原也不必瞒着我们才对。”
杨开远笑道:“或许二哥是要给大哥一个惊喜,要不大哥就发一封文书,问问二哥究竟是什么打算。”
折彦冲颔首道:“好。”
但书信发出之后,竟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响应,过了半个月,中枢那边转来一封秘信,却是曹广弼的亲笔,信中称自己得了急病,若北方无事,杨开远抽得开身,请火速南下代自己接掌兵权。
折彦冲和杨开远接到信件后都大惊失色,他们万料不到曹广弼近来迟迟不动,竟然不是因为什么密谋,而是因为生病!折彦冲当即签发密令,让杨开远火速赶去大名府代替曹广弼,临行前吩咐道:“以二弟的为人,若不是病情严重绝不会发信让你去代他!他既然这么说……”说到这里折彦冲心头一紧,呼吸为之一促,停了停,才道:“只怕这病不轻!你这一去,什么军情国事都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让他好好养病。你走之后我也会前往太原,南边有什么事情,你能稳住就行了。其它的事情,等我到了以后再说。”
杨开远答应了,带了石康等十余名将领连夜赶路,不久到了大名府,城中将领听说杨元帅到了,赶紧前来迎接。杨开远石康进了城,径到城中的元帅府——这里也是整个黄河战线的指挥中心,曹广弼的夫人、刘锜的姐姐刘氏带了一干将领、参谋和官员迎了出来,杨开远见到忙问二哥如何了。
刘氏脸上无喜无悲,先和杨开远见了叔嫂之礼,然后道:“你二哥卧病在床,可没法出迎,他吩咐过了,先公后私,三叔,我们先将公事交接清楚了,再去见他吧。”
杨开远见刘氏如此沉着,心中一定,点头道:“那嫂嫂请。”
进了大堂,刘氏便将一干文书令牌与杨开远交接了。杨开远是大汉枢密使,掌管天下兵马,虽不在前线,对黄河之防御也大致了然,这时左手接过文书,右手发出任命,没多久便把兵权交割清楚,杨开远这才道:“嫂嫂,请引路吧。”
石康和曹广弼情谊尤其深厚,这时也有些失态地道:“对,对,嫂子,二将军的病没大碍吧?”他和曹广弼情同兄弟,所以也称刘氏为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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