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第4章


可惜那匹烈马并没有刑天想象的顽强,它已经被刑天压软了腿,这次哆嗦一下就趴倒在地上。刑天的脸色变的煞白,忙不迭的跳了起来,甩开两条长腿,威风凛凛的奔跑在涿鹿的大街上。
眼睛里只有刑天的女子们分明没有看见摔在地上的蚩尤,眼看蚩尤就要被踩在裙钗们的脚下。蚩尤忽然明白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逃跑了,因为他特殊的性格和习惯,他竟然只是理了理头发,微微叹息着说:“何苦呢?”
英雄总是要改变历史的,刑天就是这样一个英雄。
他熊虎一样的身躯忽然停下了,一瞬间,那种如山的气势再次升腾而起。刑天静静的垂着头站在大街中央,周围的一切寂静如死!
女子们震惊的停在了蚩尤面前一丈的地方,刑天给人的感觉就象不可逾越的山峰。而且他神秘莫测,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停下。
刑天转身,龙行虎步的走回了蚩尤身边,轻轻扶起跌倒在地的少君,掸了掸蚩尤身上的灰尘:“少君,你的腿没有摔伤吧?”
蚩尤摇了摇头。
“那就好,”刑天点了点头,猛然回头,围观的人们又退一步。
“跑啊!”刑天和蚩尤几乎在同一瞬间跳了起来,闪电一样撕破包围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道长长的烟尘连接着他们的脚步。
街边酒坊的主人搭着凉棚眺望说:“呵,又跑起来了呢。”
身后是无数的脚步声,跟随着如风的刑天,十四岁的小蚩尤悄悄的叹息。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虽然蚩尤并不喜欢这样的刑天,不过他已经能从一个眼神明白刑天的心意。面对着这么一个可气的刑天,蚩尤却必须承认他是爷爷外最亲近自己的人。而且蚩尤也相信自己是最了解刑天的人。刑天就是这样一个被人追着逃跑的战神。
蚩尤目空一切的越过障碍,越过天空。他奔跑,跑起来的时候,蚩尤的心里象是空虚的。他只是还有一点点牵挂,想知道那个默默流泪的女子是不是依然站在他的高台下,垂着那双明亮的眼睛。
就这样,日复一日,神农氏的少君、炎帝的孙子和刑天一起奔跑在涿鹿城中。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
第三章 云锦
“刑天,我真的想不通啊。”
“叫你不要整天想问题,想问题,问题想得越多脑袋越大,你的头已经不小了。”
“那你头那么大是不是也是经常想问题的原因?”
“……其实我年轻时候还是喜欢思考的。”
“看来你年轻的时候跟它们还不一样。”
“它们?什么它们?”刑天瞪大眼睛看着蚩尤,蚩尤一声不啃的望着前面。街头是早归的牧人赶着一大群猪。
“好大一群猪!”刑天赞叹了一声又问,“少君你刚才说它们什么?”
“那些寡妇们为什么都喜欢你呢?”
“少君你是不是妒忌我?”
“呸!”蚩尤说,“我只是好奇心大了一点。”
“喔,那我只是块头大了一点,胳膊了的一点,胸膛宽阔了一点,气势威猛了一点,说话耐心了一点,”刑天摆了一个姿势站在街当中。
“将军,能不能让一下啊,您挡住我的猪了,”牧人小心的说。
“啊,抱歉抱歉,多有得罪。”虽然威猛,刑天确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神将。
“刑天,我们晚上吃什么呢?”
“就吃烤猪肉如何?少君你最喜欢猪的。”
“别做梦了。爷爷的使者很久都没有送钱来了,陛下的月供也吃光了。我们怎么买猪肉呢?”蚩尤说,“还有,我不是喜欢猪,我只是喜欢猪肉。”
“哦,是没有钱了,不过眼下这一头看起来不错……”
“啊!”蚩尤一抬头,捂着嘴喊了起来,“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抱着一头猪的?”
“喔,我刚才也想起今天晚饭的事情,看它们长得又很壮实……”
五千多年前的一个早晨,刑天和蚩尤在长途奔跑之后,百无聊赖的走在涿鹿城外的流水边,刑天的怀里抱着一头肥猪。
眼前是无尽的草原,涿鹿之野大得与天际相连。
蚩尤漫无目的的走在涿鹿的原野上,脚下流水潺潺。西水东流,是不是已经有千万年了呢?
这条流水曾经看见什么样的人走过这片平静的原野呢?是不是曾有仙子一般的少女?她是不是会唱动听的歌谣?谁曾被那些歌谣打动?被打动的人又在哪里?蚩尤悄悄的想。
每当下雨的时候,安静的时候,蚩尤就喜欢思考一些很傻的问题。比如:“天上为什么要下雨呢?”
“大河为什么都是往东流的呢?”
“人为什么会死呢?”
这些问题的愚蠢在于,天上从来都是会下雨的,大河也都是往东流的,而从古到今的人们都死了或者正在老去。于是思考这些问题的被看作傻瓜,就象有些事实已经在那里了,蚩尤却偏要思考它的原因。
“比如面前有一只苹果,我不会去思考为什么哪里有一只苹果,我会把它给吃掉。”刑天被蚩尤逼急了就会跳着脚说,然后落荒而逃,有一次逃跑前还狠狠揍了蚩尤的屁股。
蚩尤那时候还小,所以他也不是很愤怒。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打了屁股还没有得到答案,非常的吃亏。
“刑天,到底人为什么要死呢?”蚩尤思考起来就不长记性,又想起来问身边的刑天。
刑天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远处烤猪肉的香味。一线炊烟直升天际,蚩尤似乎看见了刑天盯着滋滋冒油的猪肉那一脸兴奋的神情。
“我要是再想去问那个混蛋,我就一头撞死在涿鹿城墙上,”十四岁的蚩尤仰望苍天的想。
于是小蚩尤又开始抱怨他的爷爷把刑天也送到涿鹿来,如果是一个聪明敏锐的将军该多好啊。这样蚩尤可以和他一起讨论那些奇怪的问题,没准那个将军也喜欢象蚩尤一样眺望发呆,然后给吃让蚩尤眼界大开的回答。
蚩尤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他现在甚至设想刑天会不会也能这样眺望着远处思考。结果这个设想被一个可怕的念头打断了,那就是刑天怀里抱着一头大肥猪。
蚩尤想人生的际遇真是莫测啊。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偶然,比如蚩尤遇到了刑天,所以他只能时常被追逐着在涿鹿大街上逃跑。而如果当时爷爷指派另一个将军来保护他,也许蚩尤现在正在精妙的讨论着。一切都是爷爷的一念之间,结果却使得小蚩尤处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中。
这个想法让他深感未来的变幻莫测,于是蚩尤捧着脸儿坐下来。
“未来的许多重要的事情也许就取决于我现在继续坐着还是站起来离去吧?”蚩尤悄悄的想。
于是他开始感觉自己会在这里遇见什么改变自己一生的事情。虽然他刚刚逃过了追逐刑天的女子,这一天看起来与在涿鹿的任何一天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人生的改变也许就在平淡的一眨眼间?
蹄声西来。
“喂,坐着的呆子,哪条路才往涿鹿城去呢?”云锦骑在一匹小矮马上,穿一件漫如云雾的白衣,似乎真的坐在天上云端。
蚩尤很不乐意这个小女孩打断了自己的发呆,何况他正幻想着那件可以改变他未来的东西随时到来。虽然小蚩尤并不知道那件东西是圆是方,不过云锦看起来不象,虽然她很美丽,有一头如洛水绵波的长发,一双古镜深潭一样的眼睛。
十年之后,那双眼睛默默的回望,它的主人渐渐的远去。
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划破了时间和空间,能够绵亘到永远。我们的蚩尤会惊觉自己离她的心从来都那么远。我设想如果蚩尤曾经试图去看清楚云锦的眼睛,或者后来的一切都将完全不同,可惜人并非总有机会对过去说——“如果”。
蚩尤没有,我们也没有。
让我们回到彼时彼刻,云锦在涿鹿之野上看呆子,蚩尤在为云锦看呆子的眼神生气。
云锦眼睛里的呆子懒洋洋的坐在石头上说:“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好啊,呆子,你想知道什么?”
“天上为什么会下雨,大河为什么往东流,人为什么会死?”蚩尤一心都是捉弄的快乐,娇小的云锦似乎不能象刑天那样把他揍一顿。
云锦沉默了。可是出乎蚩尤的预料,云锦没有很快醒悟过来跳着脚说:“啊!傻子!”
一种奇特的光彩在云锦古镜般眼睛里闪烁。她转头看蚩尤,垂头看草地,仰头看天空,然后喃喃的说:“原来有人也会想这些啊……”
十二岁的云锦,这一声叹息好象已经等待了千年。
雨停了,云在天边舒卷。
“天上下雨,因为他会哭。大河东流,因为它要找到太阳的家。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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