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书商》第217章


丁仲元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周顺昌在苏州公然拒捕。煽动暴民作乱。打死朝廷钦差。现在已经被重兵押往京师了!”
端卿吃了一惊。面上却并不露出。只说:“这都是周大人离开昆山以后地事。学生并不知情。”
“哼哼。你不知情?这带头闹事地两个人都跟你有莫大地干系。一个叫颜标。一个叫凌蒙初。叶端卿。这两人你识也不识?”
端卿心中怦怦乱跳。颜标闹事在他意料之中。为何又扯上了凌蒙初?况且自己与凌蒙初相交一事。丁仲元怎么会知道?
丁仲元见他不语。得意洋洋道:“颜标这个乱民。先前在李家庄时就不老实。跟余天锡也有瓜葛。还有你。李家庄地里正作证。曾见过你去找颜标。当时周顺昌也躲在那里。还有凌蒙初。他不是有本书在林家印吗?林家一向跟你家来往密切。你别以为我看不出这中间地关联!叶端卿。你老实交代。他们带头闹事。是不是你调唆指使地?”
端卿冷然答道:“若说与颜标有关系地,恐怕不止学生一个吧,知县大人你不是也曾卖放给余天锡一个人情,放过颜标吗?”
丁仲元没想到他说出这句话来,一想余天锡原跟他是朋友,自然把这事告诉过他,当下恼羞成怒,高喝一声:“好你个嘴硬的刁民,来人啊,于我重打三十大板!”
端卿高声叫道:“学生有功名在身,岂是你说打便能打地!”
丁仲元狞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朝廷已经下了新谕,凡是跟东林党有瓜葛的,无论有没有功名,都能打得!杨涟、左光斗哪一个官职不比你大,还不是照打不误!来人,快于老爷我上刑!”
两旁衙役如狼似虎,当时不由分说,按倒打了三十大板。端卿自幼大家娇养,莫说挨打,连重话也没听过几句,几曾受过这种折磨?一板板钻心的疼。他只咬紧了牙关不肯呻吟,不多时青衫已遍布血痕。
一时行刑完毕,丁仲元狞笑道:“如何,交代不交代?你怎么跟乱民勾结的,颜标可是受了你地支使?”
端卿早知便是认下罪名也逃不了皮肉之苦,况且认了罪更加连累家人,只冷冷答道:“学生无罪可招。”
丁仲元见他如此刚硬,恼羞成怒,喝一声:“再打三十大板,不信你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
端卿原已带伤在身,先时还觉火辣辣的疼,到后来竟是毫无知觉,二十板刚打完,行刑的衙役叫了声“老爷,昏过去了!”
丁仲元定睛一看,果然面白如纸,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料知他必不曾经过如此苦打,一时也怕闹出人命,遂悻悻命道:“先拖下去,明天再审!”
一时退堂还衙,自己想了又想。周顺昌自开始逃脱已是极大失职,若是以后被人翻出来,魏公公难免要治罪,如今要是不弄出一个替罪羊,自己如何了账?这叶端卿端的是不能放!只是他若是咬紧了牙关硬是不招,该如何是好?
他左思右想,一时没了主意,正在焦急之时,忽然想起,那凌蒙初的书不是在林家书坊刻印吗?不久前林云浦还曾特地来求见过,言下之意请他如当初三言一样襄助一二地,就连当初三言也是因为余天锡的缘故他才帮着美言了几句,如今两相对照,这林家既与余天锡有关系,又与凌蒙初有牵连,更兼跟叶家十分相好,不找他却去找谁?
既有了出路,丁仲元欣喜难耐,即刻叫出李家庄地里正好一通教导,原是要他诬赖林家与周顺昌有关联,曾经去过李家庄的,哪知里正却说周顺昌在李家庄住地房子原是林家书坊的工人梁云林地,这一喜非同小可,看来余天锡和周顺昌的同党尽数在昆山,而且尽数在我掌控之下!若是能将这两家连根拔起,九千岁跟前,丁仲元却不是头一个忠心之人!
丁仲元喜得心痒难挠,当下带领一干得力之人,不顾天黑,径直奔往拾翠街林宅。却早已有林家家人在街头望见了,因林云浦几次三番嘱咐他们探听衙门动静,于是撒腿便往家跑,气喘吁吁叫着:“老爷,县太爷往这边来了!”
林云浦正与黄杏娘和若茗商议如何搭救端卿,听见这消息,叹道:“果然来了,早知道免不了这一出。”
慌忙整了衣冠,取出早已备下地千两银票,并一封封装好的银子,这才来到前门,恭素候着。
果然不多时见前面一乘四人小轿,后面耀武扬威的皂隶跟着,一行人看看来到门上,林云浦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倒退着将人引进屋里,不等丁仲元下轿,已经趴下叩头,口中高叫:“父母大人亲身来访,小的无尚荣耀!”
丁仲元冷笑一声,掀帘道:“你倒也知趣,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林云浦只跪在地上说:“父母大人跟前,岂有小人立足之地?还是跪着合我的身份。父母大人有什么吩咐小的洗耳恭听。”一边又使眼色给林福,林福会意,早拿出准备好的现银子把屋外跟来的亲兵、衙役一人一封打发了,那些人抽开一看,竟是十两一锭的雪花银五个,无不心花怒放。
丁仲元没料到林云浦居然如此恭敬,心里便松了三分,道:“你跪着我也看不惯,算了,起来站边上伺候吧,我有话问你,你却得老老实实回答我,若有隐瞒,都是死罪。”
林云浦忙一骨碌爬起来,道:“父母大人开天恩,小的若有一句不实,天打雷劈。”
早有下人端来极好的老君眉,又是时新的细点果子,林云浦净了手亲自给丁仲元奉上,口中说道:“老父母大人贵脚踏贱地,不嫌粗鄙,稍稍尝一口吧。”一边趁奉茶之际,却将两张五百里的银票向他手里只一塞。
这些事丁仲元原是惯经,一见数额极大,欢喜不已,想他一年俸禄加上火耗不过一二百两,如今林云浦出手阔绰,怎不让他喜欢,当下笑道:“你果然是个知趣的。”
注:火耗,旧时百姓上交的赋税要折变成银子,碎银子铸成大锭官银中间的损耗由地方官决定,往往高于实际损耗,乃是俸禄之外的一项补贴,称为火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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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仲元有了笑模样,林云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为了保住全家性命乃至叶家父子,他忍了这么久的委屈窝囊,又白搭进去一千多两银子,此时也不敢心疼,只说:“父母大人爱民如子,小的怎么能不关心孝敬。”
丁仲元笑道:“你比叶水心有眼色得多。好,我问你,你可知道余天锡的下落?那凌蒙初与你家关系有多深?再有一个梁云林,他可是在你手底下做事?”
余天锡、梁云林一事林云浦早已料到,只是如何又扯上凌蒙初,当下一边琢磨着回答,一边递眼色与林福,林福早得过吩咐,但见事情不好便要通知梁云林逃走,于是只推说下去伺候茶水,一道烟走了。
林云浦想了想道:“余天锡么,原是叶端卿跟他认识,带着来过我家两次,哦,不对,三次,前两回是去年,第三回是上个月叶端卿带他过来,说要买梁云林的房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梁云林有房子,又怎么看中那么个乡下地方,可真是够奇怪的!不过余天锡出的价钱合适,梁云林也没话说,当场就立了契约兑了银子,梁云林连家都没回就把房子脱手了,果然是好买卖!只是我想来想去不知道余天锡要那房子干吗。老父母怎么会知道梁云林?可煞奇怪。余天锡从叶家出去以后就回了无锡老家,老父母要找他,去无锡管保没错。”
丁仲元听见这话滴水不漏。心中似信不信,照这么说来林家跟余天锡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就连那个梁云林也是事外之人?他得了林云浦好处,原本可以放手,只是一想到若是抓住余天锡,在魏忠贤面前又能立一大功,这一千两银子又不算什么。于是继续追问:“梁云林现在何处?李家庄地里正现在外面候着。即刻叫梁云林过来对质,要是你有半句假话,哼哼,这立时就能见分晓的。”
林云浦装作失惊的样子道:“哎呀,早知道老父母要找他,小的就不让他走了!他老娘病得爬不起来。他一早告了几个月的假要带老娘去外地瞧病,只怕这时候已经走了!要不然我吩咐人去看看他还在不?”
丁仲元忙道:“赶紧去找人!”又叫来四五个快手跟着去书坊找。
林家下人见了主子眼色。自然带着那几个快手东绕西绕,磨蹭了半天才往书坊去,那些快手晚上出来办差已是牢骚满腹,又收了林云浦的银子,不想为难人家,于是跟着绕了几圈。没精打采进去拿人。
这里丁仲元又问:“照你说余天锡回了老家?那凌蒙初呢?”
“余天锡地事,小地原本不清楚,都是叶端卿的朋友。老父母问叶家应该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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