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水江湖》第91章


来,临窗的位子,修长的手中执着玉笛,一切就像是十年前的那场梦境。
沈紫衣抬着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抹执笛的月白身影,淡紫的花瓣簌簌飘落,她的面上凉凉的像是两道微咸的水痕。
本以为是黄粱梦醒,再无晓梦痴迷,却未想如今竟还是落下泪来。
这一生遇到了他竟不知是劫是缘。
步光从楼上轻轻飞下,落到了沈紫衣的身前。紫衣静静盯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眼中未再起波澜。
步光却是旁若无人般地向她一揖,右手微抬指着虚空,“此处可有人否?”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问出的第一句话。
沈紫衣微微一怔,嘴角还是翘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满天的落花。过了半晌她又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步光深深看着她翦翦双瞳,极温柔地说了一句“步光。”
沈紫衣淡笑,“步光你好,我叫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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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湮没在岁月洪荒中的浅短对白,在脑中竟然依旧清晰如昨。
落英之中他们重逢又重识,爱过一场,恨过一场。
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晚香玉,也再没有什么墨羽五雾影。他们只是初次相识的普通男女,没有仇恨,没有其他。那些腥风血雨的残忍岁月就让它们随着历史的洪荒灰飞烟灭吧。
“紫衣,你说过我们要幸福。”步光拥住紫衣,这一次她终于没有拒绝。这世上只剩下步光和沈紫衣。
看到这一幕,疏袖在墙角边淡淡的笑了,回首转身,这个时光只属于他们两人。只希望他们能把握住这份不易的幸福。
心中却有一丝淡淡的苦涩,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幸福身在何方。
水旁睡莲绽蕊,清清素素开了满池。
疏袖缓缓踱到了天水巷,绕过街角,一愣,微微仰视着前方清矍冷峻的身影,顿住了脚步。听尘负着手淡笑着看向她,不知道他在这等了她多久。
“他们和好了。”笃定的语气,没有一丝的犹疑。
疏袖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了他的身侧。
“真是不易。”听尘话语中竟有一丝萧索。
“是啊,十多年的心结了。”疏袖看着地,嘴角淡淡的勾起笑意。
“走吧,还有夏焱和夏天凌。”听尘转过身,疏袖自然地跟在他的身后。
天空中飘着微雨,丝丝打在面上却有一种温柔的触觉。忽然头上的雨停了,不知什么时候听尘走到了她的身侧,撑起了一把纸伞,纸伞上绘的是她最喜欢的莲花。
两人无话,皆是默默前行。巷中人群避雨奔走,两个人却走的极缓慢,肩膀被雨打湿了都恍若不知。
街角蕙兰发出淡淡的香,多希望这段路没有尽头。
第九十七章 寒叶数尽几春秋
快到风月堂的时候,却见一个人撑着伞站在风月堂门口,像是在等人。紫竹骨的纸伞上绘了空谷蕙兰,伞身遮住了容颜,只留下一袭淡杏色的笼裙。疏袖看着那女子身形熟悉却不敢贸然上前。
女子似乎听到水花溅起的轻响,回了头,温然一笑,“怎么疏袖丫头,不认识你林师叔了?”
“林师叔?你的毒···”疏袖微微一怔。
林绾舒眼中明灭一瞬,若有若无的叹息“已经解了。”抬首看到疏袖身后的听尘愣了一下,随后淡淡点了点头,“是郁楼主吧。”
听尘也是抱拳一揖,“林阁主。”
林绾舒浅浅一笑,看来寂和要伤心了,说不定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疏袖自己却不知。
一阵失神之后,林绾舒笑嗔道。“咱们还要站在这多久?还不带我进去。”
疏袖才反应过来,三人收了伞向后院走去。
浣溪斋中,紫檀香炉轻轻吐着香,雕花刺绣屏风上海棠开得荼蘼。
“林师叔怎么会想到来这里?”疏袖忍不住开口。
“原本我是去了邺城,到了尘水楼寂和说你们来了这里。”林绾舒温然一笑,可是眼中却失了以往的那份明媚。为什么明明已经解了毒却反倒不开心了。疏袖忍住了到唇边的话语,因为只有一个原因——冷戎。
听尘坐在一旁,轻轻调弄着青瓷茶碗,静听这二人的对话。
“好歹我也是幻烟阁的阁主,这次也该敬一回业。”林绾舒说的轻松,“对了,你们有没有去看过夏焱?”
疏袖摇了摇头,“听说他成日以酒为伴,早想过去看看他了。”
“也好,明日我随你去。”林绾舒微蹙了眉头。
第二日依旧微雨,疏袖与林绾舒各执了一柄纸伞。因怕被发现,简单易了容,寻了僻静小巷行到了太子府后门。粉白的墙上藤蔓纠缠,像是许久无人打理了。
疏袖轻轻敲门,半晌才有一人伸着懒腰来开门。
疏袖轻皱了眉头,以前来时哪有如此失礼过。但想到梦芙,还是暗压了火气“我要见太子,麻烦引见。”撤了假面露出真容来。
看门人认得疏袖,忙引得她们进来。
疏袖看着残败荒芜的院落不禁暗暗蹙了眉。自梦芙死后太子终日酗酒,这深广院落便更加寥落颓唐,了无生气。
“这院子怎么成了如斯模样。”林绾舒以前也来过,不禁脱口询问。
“姑娘有所不知,自从太子妃去世,这府中就像是失了主心骨。太子爷终日酗酒,下人失了管束便散漫了。”
“岂有此理!”林绾舒一听怒从中来!
“小皇子呢?”疏袖皱眉转首问道。
“被···被陛下接到宫里去了。”看门人见到二人动了怒,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二人心中皆是一惊。果然夏天无不会轻易放过。
“太子在哪?”疏袖忍不住追问,看门人指了指庭院深处。“知道了你下去吧。”
穿过衰草庭院凋敝。未及门口,疏袖二人便闻到了浓重的酒气。林绾舒被熏得微微皱了眉。
推开门不出所料,地上一片酒坛狼藉。每个人愁苦的时候都会渴望大醉一场,以为这样就能忘记了悲伤。
“让我来吧。”疏袖对林绾舒说,林绾舒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夏焱深深叹了口气出了门。
夏焱听了响动,醉眼朦胧,以为是梦芙,喃喃喊着她的名字伸出手来,脚下却是一软重又栽倒在地上。
疏袖走进屋中,单手换膝,坐在了夏焱的身边。“是我。”
夏焱这才看清来人,一阵怔忪,眼中闪过一线光,却最终寂灭。斜了嘴角自嘲地笑笑,眼中却满是痛苦。“你来干嘛。”
疏袖轻轻从地上拿起喝了一半的酒坛,静静回望,“你不是想喝么,我陪你。”
其实谢梦芙的死让她也是始料未及的,她从未想过谢梦芙那样的女子竟会忍心下如此狠绝的决定。
她爱夏焱爱的那么深,那么辛苦,连新生的孩子都可以舍弃,不惜连累自己的家族。也许她早就有了这打算,一直等到了祯儿出世,她是故意让夏天无发现的,也是故意让夏天无降罪谢家的。
不光是让谢家逃离乱世更是让夏焱少一分危险,还是因为她不想见到自己的丈夫与父亲兵戎相见?
可是不管是何原因,她都已经与他们永诀。
夏焱听到疏袖这句话竟狂笑起来,“好!今天我就陪你醉一场!”
“你错了,不是你陪我,而是我陪你。”疏袖举起酒坛,清冽的酒顺着素白的颈流下。这一场醉,只为梦芙。只是醉过之后,便是清醒而荒芜的世间。
两个人狂饮到月上柳梢,烛影摇红。
夏焱抱着酒坛,面上分不清是酒还是泪。“疏袖你知道么?以前我只道心中只有你,一直对梦芙都不上心。她也不怨,总是默默地跟在我身边。我想她心中一定是恨透了我。你知道么,我现在多想杀了自己。”
疏袖一阵静默,半晌,半仰了脸淡淡说道“你若是这样去见梦芙,她一定更恨你。”
当时只道是寻常,若没有失去,谁又能看清。
“为什么她连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我!”夏焱摔了酒坛,碎片迸溅得到处都是。
“她一直给你机会啊,可是你都没有看清。夏焱,梦芙为谁而亡你我心中都清楚,难道你就让她这么白白死去么?”疏袖转头望着他,秋水般的双瞳中满是哀伤。
夏焱酒坛举到了一半顿住,眼中深邃凄凉,“是啊,她一生为我可是我呢。”
“祯儿还在那个人的手上,为了祯儿你也要振作起来。”疏袖放下酒坛,走出屋去。
午夜的风带着苍凉的气息,吹在微烫的脸上,一阵冰凉。不知喝了多少酒,虽然脚步有些不稳,心中却是一片清明。往往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心中明澈,喝多少酒都不过是水罢了。
有多久都没有如此肆意一场,最近有太多的事情,本以为醉过之后心情会好一些,没想酒入愁肠,却是更加摧折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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