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姬(完结)》第78章


九姬逐一道破,霍震天的脑袋逐渐清明。九姬说的没错,他一门心思想成功,却忽略了这些明显的问题,可见伍子曦说“自信过头就是自负”,教训的没错。
“阿姐,我知道错了。”
九姬本想再说两句,可一想他不过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何必强求他太多。遂笑眯眯的说:“倒不是说你错了,能这么想可见你是用心努力的,不过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日后去了军队也要时常记得这些,懂吗?”
许是相处的时日久了,九姬对霍震天也有真心照顾的意思,特别是乐娘子去后,九姬对身边的人看得更重了。她身边的这些人,说到底也都是天地间孑然一身的,除了彼此,哪还有个亲故呢?别说是九姬,换了任何一个人,又岂能不护着顾着彼此。亲疏有别说的一点不错。
“我记下了,阿姐。”
九姬点点头,霍震天最好的一点就是,错了就是错了,从不为自己的错找借口。这话说起来简单,却不一定每个人都是时时做到。
“过了八月十五就会送你走,这段时间要什么直接去跟胡忠说。”
九姬心间突然蔓延出一丝感伤,或许不该送他去的,十五岁的孩子。可即便是没有那些事情,养他一辈子不是说不能,而是害了他。终究有一天她会离开人界,只希望到时候每个人都有了归宿。
“阿姐?”
走神之际也不知霍震天说了什么,却见他一脸疑惑的望着自己,九姬赧然一笑,问:“你刚才说什么?”
“哦,我问阿姐日后我去了军队,写家书寄给阿姐成吗?”
九姬愣了下,对于霍震天喊她“阿姐”,她没在意过,只当是个称呼,却不想这是真把她当亲人的啊。意外之下又有些窝心。面上却故意摆出凶巴巴的样子,敲了下霍震天的脑袋说:“你不寄给我还预备寄给谁?”
霍震天一时不查,竟是没躲过九姬的“魔爪”,脑袋被狠狠的敲了一下,不满的揉着“伤口”,咕哝一句“这么凶,师父怎么受得了!”
“臭小子,去写一篇管仲记,明儿一早交给我,不然有你好受。”九姬被霍震天说的面色微红,纯粹的打击报复。
霍震天一撇嘴,推着九姬出去,不给面子的房门一关,声音在门后传来:“你是阿姐,不是师娘,少给我布置课业。”
门外的九姬,面如火烧,兰花指,茶壶姿,指着房门半天,终究是一跺脚,自个儿走了。
小蝶刚把九姬没来及收拾的一摊子弄好,回头看见九姬没个声音的坐在窗边盯着自己,三魂七魄险些少了一个。白了九姬一眼,没好气的说:“小姐怎么越来越喜欢吓人了?”
难得九姬被说了还一脸若有所思,也不回嘴,反倒歪着头问:“姐姐真没有喜欢的人吗?”
小蝶被问的愣住了,回神之际又丢了个白眼过去,口气不太好的说:“怎么?小姐嫌我烦了,想把我打发了?”
九姬却拉着小蝶的手,看着那掌心里略显杂乱的手纹,声音淡淡的,“听说手纹乱的人命运坎坷,姐姐这么好的人怎么摊上这种呢!不过,只要我在一天,断不会让姐姐再受伤的,这个做不得数。”
小蝶意识到九姬的不对劲,把手抽出来,故作镇定的说:“小姐别又来糊弄人,又想到什么鬼点子骗我心软了?”
九姬轻笑,模样倒还是那般认真的,说:“这次我可没糊弄姐姐,是说真的。姐姐若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我,我替你做主。省得以后我不在了,姐姐一个人,孤零零的。”
“呸呸呸,什么叫你不在了?小姐平的乱说混话。反正你是别想甩开我,小姐去哪儿我跟到哪儿,看你还敢乱来。”
小蝶心里一阵乱跳,没来由的紧张不安,总觉得九姬回来后神情不对,却死活不肯去问明白,这跟交代遗言似地,到底为何。
九姬“呵呵”直笑,硬是压下心底那点被莫名挑起来的情绪,换了副轻松的样子,说:“我不是想诳姐姐嘛,结果没得逞,让姐姐担心了?”
小蝶吃不准九姬哪个真哪个假,倒宁愿就这么带过去不提,假意做怒的说:“就知道小姐故意的,明儿个别想再吃到芙蓉糕了,哼。”
九姬讨饶的话说了好半天,如此这般才算将刚才的伤感气氛冲淡。此言暂且不提,却终究给彼此心里埋下不舒畅的影子。待后来小蝶真有了意中人,也险些因为这个而错过。彼时九姬自责的问她为何,小蝶只说了,爱情于她,得之是她幸,不得亦无谓,九姬却是独一无二的。不过,此为后话,且不谈。
再说另一边的伍子曦,匆匆赶到宫中,直奔承晖殿而去。一路上想了各种情况,却总是拿不准这头句话该怎么说。是问季连瑞的死,还是说的别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以不动应万变,且看宣帝什么态度吧。
倒是出乎伍子曦预料,宣帝毫无震怒之姿,反而比任何时候都镇定。伍子曦到的时候,刚写完一幅字,拉着年亮讨论哪个写的不错,哪个美中不足。见到伍子曦,更是非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伍子曦凑到面前,宣帝自成一家的字体,看起来刚劲潇洒。四个大字“静可思?”。一瞬间便清明了,宣帝的心思了然几分。
“皇上这幅字写得极好,特别是这个思字!”
宣帝看了伍子曦一眼,挑眉问道:“难道不是?字好吗?”
“又言为?,可惜这又字写的过小,言却大了,美观不足,颇受影响。思字却是不同,心字底写的甚为圆润,上田是端正如方。都说无规不成方圆,皇上以字育人,自然是思字好。”
承晖殿夜谈知舍得
宣帝面露喜色,比刚才看到的无波澜的镇定生动了许多,伍子曦晓得,他是猜对了。
宣帝不会认为一两件变故就能影响大局,却极为不喜有人在背后动手脚。不管那个人是他信任的大臣,还是得意的儿子,都是犯了忌讳的。
伍子曦退后一步,跪在殿中,说:“皇上,臣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事,臣不知是否该禀明皇上。”
宣帝眉头微皱,倒是甚少看伍子曦这般正经的样子,摆摆手,道:“说吧,不都开了头,自然是要说的。”
伍子曦垂首叩谢,方说:“今日乃七夕佳节,臣听闻宸王与金钗别院的抱锦姑娘于曲水画舫对酒当歌。”
即便不晓得抱锦是谁,却也知道金钗别院是什么地方,听到一半的时候宣帝的眉头就已经不曾舒展了。到了,是一拍桌子,怒道:“成何体统!”
伍子曦头垂的更低一些,继续说道:“臣前几日听闻另一事,抱锦姑娘为季连成大人的红颜知己,却突然不欢而散。”
声音不大,却颇有点煽风点火的味道。不过正对了宣帝胃口,却见他从惊怒到沉默,整个大殿里半晌听不到一点声音。
“年亮,去暄朕口谕,请尚书令苏大人进宫。”
还跪着的伍子曦神情微变,这倒是意料之外的,竟是要去请苏大人吗?还以为会先把宸王叫来批责一顿。
年亮自然也是心中大惊,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这就答应着往外退,顺带将旁边的两名小太监带到门口,嘱咐守好了即可。
待殿中已无他人,才听宣帝又开口道:“起来吧,上次黑匦投书之事你查的如何了?”
伍子曦得了令,从地上站起来,一派优雅镇定之色,款款而谈:
“臣从工部员外郎袁怀良那里得知,从二十五年三月开始,陇右大都督府共领官造武器十次,最少为七万件,最多为十五万件,其中造册所注废旧更迭的为五批,平均每批也有十万件。用于安西都护府的,每次均占半数以上。臣与陇右大都督府以及安西都护府均进行了核对,每批所用件数属实,可臣看了其中的几件,绝非官造所制。”
“官造的那些呢?”宣帝手握着镇纸的绣球狮,仿佛是不经意间的偶然疑问。
伍子曦从袖中抽出一纸书文,呈到宣帝面前,低声说:“臣详细所列,恳请皇上过目。”
宣帝微微点头,似是赞许伍子曦做事精细。书文拿在手里去却是半晌不曾展开。
伍子曦看得出宣帝眼底的挣扎,书文为他所写,他自然明白那里面记录的,足可以改变现有一切安逸的表象。却是安静的退到一边,作为一个打手他已经尽到了职责,如何抉择是宣帝的事情。当然,作为一个谋士,他该有许多见解的,不过也不是现在来说。
宣帝三十二年的七夕夜,就在宣帝翻看书文,踱步,再翻看,再踱步中度过。
直到丑时三刻,年亮才领着还有点睡眼惺忪的苏定山回到承晖殿。宣帝也不问苏定山为何这么晚,却是直截了当的将伍子曦拿来的书文递给他。
伍子曦对苏定山是敬仰多过交往。他入朝为官的时候,苏定山已经不怎么公开发表意见了,可以前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功绩放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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