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_中元》第19章


卫微不赞成地瞪了答话的一眼,示意他下去。走到赵如磨跟前说:“下人没见过世面,一点子小病小痛当成好大的事。兄长不必放在心上。”
赵如磨对着赶着来安慰自己的卫微点了点头,现在也不是伤感的时候,说:“请借一步说话。”
卫微了然,将他引到一间小屋子里。二人在桌前坐了,吩咐下人倒了茶后退下。
赵如磨先说:“员外年纪大了,恐怕受不得刺激。有些事,我先说与你听,你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员外。”
“兄长说的是。”卫微连忙点头,做好了心理准备。本以为他会马上开口,但是等了半晌才听到赵如磨问:“你对你姐姐的事情知道多少?”
卫微迷茫地回答:“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吧。”
赵如磨接着问:“令姐的闺名可是这个字?”说完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划了一个字,随即抹了去。
赵如磨看到卫微震惊的表情,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继续问:“你知道令姐在南山有多少好友?那些是特别要好的?”
“那时候姐姐与各家的小姐私交甚好,要说特别要好的……”卫微很奇怪赵如磨为什么问这个,还是照实回答。
赵如磨微微颔首,接着问:“你们自幼感情就很好,她有没有告诉过你?”
卫微奇怪地看了赵如磨一眼,想:我和姐姐感情好,你怎么知道的?最后回答:“我想起来了。是有一位,姓杨,杨秀才的女儿。叫什么姐姐没有告诉我。那时候姐姐与各家的女儿私交都不错,却与一个秀才之女最是要好。姐姐还说她与别个不同。后来,我记得后来南山结业之后那人就没了踪影,姐姐还为此难过了好久。每年都要说起她,后来姐姐遇到许少,成了亲后再也没有提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如磨见卫微回答的没有迟疑,不知怎地,心中暗喜: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而赵如磨是知道的。卫微的回答依稀唤起了赵如磨的回忆。他记得,那个时候他们就端平新法交换意见,闹得很不愉快,顺便提到了女学和卫微的姐姐。
虽然赵如磨对卫微的第一印象很好,然而赵如磨本身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他们虽然同住,倒不是很亲近,卫微反而和别的学子打得火热。
他们刚入学时,正是新学闹得最凶的时候。张相为了支持新政更改科举的课本,新编写《尚书》组成一套,要求翰林及国子监变换教材,日后主考官按照这几本出题。朝中反对声如潮,学界也多有跳出来指责的,然而张相不动如山。
各大书院也受到波及,学子中有支持的,有反对的,停了功课,日日唇枪舌战。卫微也跟着一群富贵公子凑热闹。只有赵如磨远离这些纷争,每天抱着一本《汉书》坚持不辍。
闹得太凶的时候,赵如磨看不过眼,找了卫微问:“你和那些人瞎掺和什么呢!”之后很多年,赵如磨栽了几个跟头后学会了遇到什么看不过眼的不再开口,因为毕竟是别人的事。而且,被戳到痛处,一般人的反应不是感激涕零,而是恼羞成怒。同时也很庆幸,早年自己言语不忌的时候遇到的净是像卫微这样宽容的人。
之后卫微老是劝赵如磨不要多管闲事,然而毕竟是这一次的多管闲事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卫微自然不快,道:“你说什么!”
赵如磨耐心地回答:“我说你没事别和他们瞎掺和。”
卫微更加不快,赵如磨自以为好脾气地解释:“新学必败!你和他们几个纨绔一起闹腾,到时候事败,上头拿人充数,他们自有家里撑腰,你要怎么办?”
“像你这样自小锦衣玉食的官宦家庭长大的又怎么会知道新学的好处?如果没有张相的新学,我和姐姐怎么可能进南山?”卫微怒到极点,脱口而出。
第19章
“像你这样自小锦衣玉食的官宦家庭长大的又怎么会知道新学的好处?如果没有张相的新学,我和姐姐怎么可能进南山?”卫微怒到极点,脱口而出。
卫微虽然生气,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戳到别人的痛处,然而他自认为没说错什么,当然不肯道歉,等着赵如磨发火。然而赵如磨只是闭眼了几秒,说:“我当然知道新学的好处,它给人更多寒门子弟机会。直到两年前,我才被接到赵家,接触书本,之前我甚至从来没有听说天地玄黄。我当然知道教育在人的成长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但是,正是这样,才更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你和你姐姐的前程何必葬送在一场注定失败的他人的疯狂中呢?”
卫微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新学必败?”
赵如磨见这人不听劝,不耐烦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劝过你了,你好自为之。”
就是在这次争吵中,赵如磨浮光掠影地听说了卫微他姐姐和他姐姐的朋友的事。卫微本来满腔热血,被赵如磨一盆冷水泼了过来,到底幡然醒悟。然而他对赵如磨见解的由来十分好奇,刻意制造机会接近,借机询问各种问题,赵如磨又是一个有问必答的人,两人一问一答,渐渐有了交情。
那样久远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发生在昨日。赵如磨回过神来,略偏了偏头,笑着问:“你知道我来河间是做什么的?”
卫微送赵如磨回去,两人走在路上,卫微问:“许府的案子查的怎么样?”
赵如磨问:“审案那日你也在,你以为如何?”
卫微愤愤地说:“曹溪摆明的针对我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氏的证词全凭臆想,若是原心定罪,真是会成为我朝的一大笑料。”说完想起的确有腹诽之罪,还有更离奇的莫须有之罪,原心定罪又算得了什么?
“此案的关键在刘氏。”赵如磨同意,“广陵怎么样?” 这时路边的草丛突然被风吹动了一下,两人下意识地朝草丛的方向望过去,没发现什么。
卫微奇怪他突然问起广陵,还是回答:“还好,怎么了?”
赵如磨担忧地说:“我把广陵带回去的那天就发现她的情绪不对,怎么,你没有发现吗?最好还是找大夫看看。”小女孩的眼神中夹杂着惊惧与强烈的戒备,与我初来赵府时一模一样。
这时路边的草丛突然又动了几下。草丛中有人!两人对视一眼,得出这样的结论。卫微马上打算跳出去追,赵如磨一把抓住卫微的手腕,说:“别去!孙子兵法曰:我明敌暗,一。穷寇莫追,二。嗯……”一时想不出什么三,停了下来。
卫微一把挣开赵如磨抓着他手腕的手,气得跳脚:“你就是纸上谈兵!”
“再追也追不上了。”赵如磨提醒道。两人也不管那逃走的人,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赵如磨想到卫员外洞一切的目光,心中疑惑,难道他看出什么了?打算试探地问卫微,卫员外有没有和他说什么。想了一想,还是放弃了这打算。自己是个外人,对方是他的生身父亲,以疏间亲,这种蠢事难道还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再干一次不成?说起来,从前也就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才会做出那么多蠢事,应该引以为戒。
卫微看着偷窥的人逃走的方向,心里想:我素来是没有和谁结仇的,如磨是个外乡人,我们刚刚又没有谈什么要紧事,与银钱无干,谁会这样无聊,为的什么竟然在这种穷乡僻壤派人跟踪?除了为的许府着火的案子,还能是什么?
卫微不放心地问:“这些人你知道是谁派来的?”
赵如磨心不在焉地说:“我知道。”
“你出门也不带人。回头我去家里调两个身手好的,随时跟着。”卫微跟着说。你自己是个弱不禁风的文人,怎么行事这么鲁莽?
赵如磨苦笑:你派人,我不敢要啊。要回来也不敢用,更何况是作亲随?摇头说:“你别管这事了。”太危险。曹溪心里没鬼,干嘛派人跟着?他心里有鬼,可是我什么都没查到,他到底是为什么心里有鬼?
卫微没听明白他说的哪个事,疑惑地“嗯”了一声。
赵如磨解释:“许家的案子,你别再管了。我既然已经问清楚,卫家在这件事没有牵扯,只是受害人之一。曹溪打的什么主意,也该收敛了。其他的交给官府,此案太过扑朔迷离,你别再过问。”危险。
赵如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她是我姐姐。”卫微突然高声道,“她莫名其妙地死了,我怎么能不管!”
赵如磨愣愣地望着卫微因愤怒而发红的脸庞,想:是呀,她是你姐姐,你姐姐的事你不能不管。你不是冷血寡情,你只是对不相干的人冷漠无情,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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