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_中元》第28章


初分离几天,赵如磨一个人住在学院宿舍,总觉得空荡荡的,心里也空。一天路过集市,看到有小贩卖木簪的。赵如磨特意挑了一根小叶紫檀的木料,买了打磨的工具,从木匠处拿了图纸,自己动手刻起来。篆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如磨是新手,反反复复忙活了几天,磨破了好几根手指之后终于打磨出来一根男式的木簪,极为朴实无华的款式,和市面上卖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用料考究些,簪子内侧刻了篆刻者的名字。
等赵如磨的簪子做好以后,卫微他们也纷纷返校。卫微到了以后,东西还没收拾妥当,立马跑去见了赵如磨。
赵如磨看到他衣服上沾的积雪未化,笑着嗔道:“怎么不先换了衣服再来?”袖子里藏着做好的木簪,一时不敢拿出来。说来好笑,赵如磨凡事随心随欲,做这些的时候没想到一个男子亲手做了一只木簪送给另一个男子有什么奇怪的,送的时候反而不好意思了。
两月未见,卫微看了赵如磨好一会儿才说:“你瘦了。”
正当赵如磨纠结他的簪子要不要送出去的时候,听到卫微说:“你来,我有东西送给你。”说完拿出了一个锦盒。
赵如磨拿一手着方形锦绣盒,一手抚摸锦盒上的流苏,一时没舍得打开。
卫微紧张地握着衣袖下摆,不好意思地催促:“你打开来看。”
赵如磨依言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环形羊脂玉佩,玉不是上乘货色,重在送玉的人。卫微一面觑着赵如磨的脸色,看到他脸上露出喜悦神情,才放下心来,解释说:“我在市集上见到,觉得极配你,就买了来。玉色不是太好,又契合你的名字。等我寻了好的来再送你。来,我给你带上。”赵如磨的名字出自《诗经·淇奥》,取“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之意。赵如磨见他知道自己名字的出处,又送了东西来,显见是用心了的,心里高兴。
玉佩上穿了一根大红的穗子。卫微从锦盒拿出玉佩,献宝似的弯下腰,将玉佩系在赵如磨身上。一边系,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穗子是我央家里的绣娘,打的,挑的大红的颜色。大红又辟邪,我想你带着这块玉佩站在雪地里就画儿一样。”
赵如磨低头看着身下絮絮叨叨忙活的人不做声,含笑问:“你怎么不亲自打了来。”我就亲自给你做了一样东西。
“我哪里会?” 系好了,卫微推了一步细细打量,笑着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好。”主要还是人好。
赵如磨摸摸玉上的穗子,说:“既戴上了,我永远也不摘下,等你给我换好的。”卫微点头应了。
赵如磨笑着说:“正好,我也有东西送你。”说着将木簪从袖中取出,“你看!”
至于为什么要送簪子,只是一时的想法,比如杜工部有诗“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但这诗并不应景,诗里的境况太凄惨,不适合拿来赠人。他既能因为一句诗亲手做了簪子,但是没法和人解释,只是说:“这根做的不好,冠礼要用到束发的簪子,到时我给你做一根好的。”
赵如磨收了玉佩,一时欢喜疯了,当时就没细想。回屋以后才寻思,一寻思后不得了,一整晚没睡着,翻来覆去的想:这是什么意思?两人互赠信物,怎么看都像是“永以为好也”的意思呀!赵如磨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一时欢喜,一时担忧,真是冰火两重天,不一会儿,天亮了。
于是他跑过去试探地问:我们会永远这样的吧?嗯,永远在一起。
卫微之前也忐忑不安,他在家中,思念两人在一块的日子。逛市集的时候一眼看中那块玉佩,不过他知道赵如磨来者不拒,就买了送了他。哪里想到他竟然给自己亲手做了一根束发的木簪。真是始料不及。卫微收了木簪,心中忐忑,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上来。在赵如磨跑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后他终于明白,原来是这里不一样了。
他没有会错赵如磨的意思。赵如磨觉得卫微思考的那一会儿像一年那样漫长,最后卫微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卫微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应。赵如磨似是不相信地看着卫微,看到卫微再次轻轻地点了点头确认,一时觉得身在梦中,欢喜无限。
卫微看到赵如磨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光芒来。“他这样欢喜。”卫微心里想。他对那个场景印象太深刻,以致于终其一生都不能忘怀。
有情皆孽,无人不冤。这就是所有纠葛的起点了。
之后二人一起许了当时不知道永远不会实现的愿望,大概是要一起去看黑山白水,一起夜游秦淮,一起登岳阳楼观洞庭湖水,一起走遍这锦绣河山。端平十一年,两人过了一段舒心日子。后来赵如磨想:还是卫微在的时候,自己最快乐。
两人相处久了,弱点也显了出来,但是都并不要紧。赵如磨在那之后也遇到别的人,有才华横溢的少年,亲厚和蔼的师长,但是都不及他的心上人。与卫微情定之后,他似乎获得了有生以来从未获得过的力量,他莫名地知道此刻遇到与日后遇到的人,无论聪颖、睿智还是俊朗,都不及卫微对他分毫。他自进了赵府后惊魂不定的心安定了下来,似乎只要看着卫微,不说话,也觉得很好,甚至再好不过。
可是,彩云易散琉璃脆。他在书本看过太多悲欢离合的故事,他知道情深不寿的道理,但是真到自己头上,他却不相信了,于是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他的正确。
第28章
赵如磨撇下卫微,独自一人去了卫府。去的时候被告知卫员外早已在厅堂等候。
等赵如磨落了座,下人上好茶,卫员外特意吩咐关好门窗,然后静静坐着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不开口。赵如磨看着架势心想,看来这老狐狸对我来,要问什么早有准备。于是将本来准备好的腹稿搁下,与卫员外对视。
赵如磨玩味地打量对面的老人,说起来这是二人第一次正式会面。最开始在县衙打过照面,然后是上一次在卫府的会面,虽然那时卫员外在场,但是所有事宜由卫微主持,两人几乎没有正面打过交道。
卫员外年约五十开外,头发花白,面容清癯,除了被疾病折磨地经常咳嗽外,精神头还好,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人物。赵如磨一边端详,一边恍惚地想:仔细看这父子俩五官还真是相似,一样的鼻子,一样的眼,能从卫员外这张脸上依稀看到卫微年老后的模样。
赵如磨一时思绪万端,被卫员外听似有意的咳嗽声拉了回来,自嘲地想:自己怎么会想到这儿去了。卫员外见赵如磨一味地保持沉默,也不开口,整个人窝在太师椅里,安然地两手交叉放在胸前,似胸有成竹。
赵如磨本来打算开门见山,见到卫员外这架势,寻思:这是怎么回事?按照常理推断,我是京里来的使者,将你从牢里救出,也算间接保住了卫府。这个年纪见过市面的老人,即使心里不以为然,面上不应该做出感恩戴德的样子吗?为什么你以一种洞察一切的态度像守株待兔似的等着我?
赵如磨在死寂一样的沉默氛围里突然想起县衙会面时卫员外看到自己后脸色大变,瞪卫微的那一眼;以及上一次卫府会面卫员外那如蛆附骨的眼神,心里突然有一个猜测。
本来赵如磨对长公主的安排以及曹溪的反应心里有一个猜测,想要从卫家证实。结果上一次会面,卫微倒是坦诚,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赵如磨不相信自己猜错了,不到万不得已,又不敢轻易从曹溪处证实,缺口只能是卫家。但是上次卫微的意思是卫家什么不知道,这可能吗?赵如磨还是坚定自己的猜测,只是不确定卫家是否知情。既然卫微不知道,那就换个角度试探。
卫微能代表卫家吗?他以为能,所以越过卫员外直接找的卫微,但是事实证明,恐怕不是这样。之前赵如磨就是怕找卫微又没得到消息,特意让卫微和卫员外通了气,仍然一无所获。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卫员外知道什么,故意什么都没告诉卫微,等着赵如磨去找他。这就是赵如磨要来拜访卫员外的缘由了。
但是等到赵如磨来到卫府后卫员外一开始的态度让他觉得奇怪,后来他又联想到每一次卫员外看他的眼神,心里又有了一个猜测。他一边想:这不可能,一边亢奋地决定放手一搏。
于是赵如磨打破沉默,开口:“你知道我是谁。”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问完以后,赵如磨觉得自己手心全是汗。
卫员外似乎没有料到赵如磨会这样问,马上明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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