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烙》第47章


她的胸口清楚地传来揪扯的疼痛。
“不,已经够多了,是我已经爱不起你。”
她看着那深深爱慕数十载的俊美面容。
她说,“诺,我已经没有资格再爱你了。”已经没有资格了。
天蓝,云白,宫墙之外的嘻闹继续。
温思璇走了。
而耿诺也真的让她走,没有阻拦。
唐旭泉来到耿诺身侧,顺着耿诺的目光望过去,那是温思璇消失的方向。
“爷——”唐旭泉试探地叫了耿诺一声。
耿诺敛下眼,才发现自个儿握紧的拳头竟在微微颤抖着。
什么叫她在他身边无立足之地?
什么叫爱不起他?
什么叫她已经没有资格爱他?
难道……她与杜予纬真的……突地,他一拳捶向坚硬的宫门,将满腔怨气,间接宣泄,“可恶!”
唐旭泉心一跳,遂问,“爷,是否要属下派人跟着温爵妃?”
轻风拂来,吹动耿诺的黑发与白衣。
俊美的面容略显狰狞,“不用了。”他优美的唇瓣抽动了下,“她该死的就给我不回来试试看!她若敢真的负我,真的跟杜予纬远走高飞,别说沧骊,就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揪出她来,要她付出高昂代价!”
曾经,他深信,就算天下人都背叛他,她亦是那个唯一不会背叛他的人。
事到如今,他还能够如此笃信吗?!
还能够吗?!
温思璇!
手一挥,身一旋,他用内力攻击那棵火红的,已经上了年纪的枫树。
枫树在他的攻击之下,摇晃不止。
枫叶舞出天空的一片炫丽,舞出大地的一片生机,却舞不出一个天宽地广的朗朗乾坤。
正午,空气中带点轻微的燥热。
温思璇走在街头。
她已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裳,书生扮相。
街头人潮涌动,却与她格格不入。
已经过了五个时辰,她还有四个时辰可以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要怎么办呢?能够如何抉择呢?
索性,她停下来,只是默默的看着擦肩而过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容。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能找到杜予纬呢?
万泓高估她,耿诺错信她。
她找不到杜予纬。
人确实是她弄不见的,但,她找不到他。
铁南芯之所以觉得奇 怪//。是因为,以常人的推论,救人就该是把人从牢狱里带出来,她不是这么做的,所以,铁南芯觉得费解。
没有人会想到,她根本没有把杜予纬带出牢狱。
她出来之时,杜予纬还在里面。
不过,现在,他定是已经不在牢狱之中了。
当狱卒放松把守全被她与那个假的杜予纬所惑,寻心急切之时,就是他远离牢狱,逃出京城的最好时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街上走动的人越发稀少了。
大家都回家吃和和乐乐的团圆饭了吧?
当人只剩下一个选择的时候,抉择变得容易,一点都不艰难。
悔恨或无悔,在流逝的那几个时辰里,她一直在问自己的便是悔或不悔。
杜予纬的生命,耿诺的仕途进行等价交换,值或不值。
原本,她以为,她可以带着耿诺还对她存有的爱无憾而死。
然而,不行。
耿诺不许。
在他还爱着她的时候,他不准她死。
除非……他不再爱她,那她的生死便与他无关。
他不再爱她,他就没有包袱,不会再试图扛下一切。
他不再爱她,他可以把所有的包袱丢给她,让她背。
他是那个可以在朝都呼风唤雨的候爵。
他是朝都最年轻的非世袭候爵。
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断魂毒圣。
他是让圣皇又爱又恨,完全拿他没辙的耿诺。
这样的他,爱着她。
若他不再爱她呢……仅仅是想到这个可能,她便慌了,她便乱了。
失望与期望之间若相隔的距离太遥远,所剩无几的她又如何能走得那么久,那么远?
到时,只怕,会发疯的,绝不会是他,而是她。
为什么要逼她呢?
为什么不让她在他还爱着她的时候,让她漂亮的转身?
为什么要来动摇她?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他是如此至诚待她?信任她?
这……叫她如何能舍弃凡间尘爱,了却此生?
选择死亡是需要勇气的。
明明知道死亡是一个人的最终结果,是命中注定的事,不过迟或早。
人对于死亡还是恐惧多于坦然。
人怕的通常不是真的死亡,怕的不过是离开相熟的环境,相识的亲人,眷恋的爱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前往的方向。
只有她,停驻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衣被扯住,她被那股力道拉回。
循着衣摆望去,她看到一个小家伙。
他正在扯她的衣摆。
小家伙的眼睛黑白分明,一张脸稚气未褪。
她正欲蹲下身去循问之时,小家伙却狂风似的跑离。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刚刚小家伙抓着的地方探去。
她笑了。
调皮的小家伙。
年纪小小就做起偷鸡摸狗的事儿来了。
三步并两步,她即刻往前追。
只因,那锦袋里并无钱财,而是她从耿诺那拿来防身的毒药。
小家伙跑得倒是挺快。
温思璇追他费了一番功夫。
在一条小巷,温思璇把小家伙逮住了。
她揪起小家伙的衣领,“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东西?”小家伙装傻。
小家伙一出声,温思璇愣了一下。
这声音不是童声。
小家伙原来不是小家伙,而是侏儒。
“没偷我的东西,你跑什么?”她质问。
脚踢,手拍,小家伙要挣脱钳制,“你放开我,我还给你便是。”
小家伙乖乖地从怀中拿出锦袋。
挺沉的。
里面定有不少银子。
温思璇要去接,小家伙却在她放开他之后,把锦袋又塞到怀中,飞跑。
温思璇没有追上去了,她朝那身材异常矮小的背影喊,“里面是毒药,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你想要就拿去,我不会追你了。”
小小身影本是飞速奔跑的,闻言,骤停。
不敢相信的打开锦袋瞧了瞧。
然后,小小身影飞一般回到温思璇身旁。
他很矮,还不及温思璇的腰腹。
小家伙没好气,“里面没银子,你跑那么快,追那么急,想害我老人家短寿是不是?!”把锦袋扔给温思璇,“喏,这不值钱的破玩意还给你!以后,没钱别在有钱的地方逗留瞎混!”亏他为了这个不值钱的锦袋跑得心脏差点叫停!
观察这个人许久,细皮嫩肉的,失魂发呆,还以为很好偷,又是富家公子哥。
唉,出师不利。
小家伙气急败坏的愤愤离开。
温思璇看着那背影,怔愣一会儿后笑开怀来。
猛地,她的笑容僵凝。
复,又笑出灿烂阳光。
她,豁然开朗。
她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离他而去,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就这样死掉,化为这个世界上一缕可有可无的云烟。
她,不是没有留恋的。
并不是。
“思璇?!”
窗子半掩。
当一曲悠悠的评弹奏响八月十五的欢庆。
杜予纬叫唤着温思璇的名字,清醒了。
欧莳弼见杜予纬醒了,忙欣喜的上前查探。
杜予纬勉强撑起身子,弓着身体咳嗽。
佛殿之中弥漫着一阵沉寂。
杜予纬的侍守随从全都噤着声,不敢说话。
一旁的欧莳弼看了也是心里着急,却是半点也使不上力。
等杜予纬的咳嗽声略缓了些,他的嗓音暗哑,“人被问斩了吗?你们有轻举妄动吗?……”
欧莳弼赶紧回答,“没有,没有您的命令,吕然不敢擅自下令。”
冷汗浸湿了雪白的枕头,杜予纬面白如纸,唇色也是全无,“很好,准备一下,我要即刻进宫,面见万泓。”
欧莳弼与众侍从虽心有不解,却也不敢抗命。
面对一国之主,再多,再大的疑惑,都只能埋在心里。
不消半个时辰,杜予纬已经坐在八人花轿中。
这是张扬的。
打定主意,做了决定,他也不再遮遮掩掩。
坐在轿中,他的身体虚弱得似乎坐着都是勉强的。
一路颠簸中,他坐着,勉力喘气,嘴唇渐渐发紫。
胸腔的起伏越来越剧烈,呼吸愈来愈急促。
可,他丝毫不在乎,一再催促轿夫快,快,快。
永庆宫,德淑文皇后的寝殿。
永庆宫里,自从德淑文皇后去世之后,除了平时打扫的宫人之外,大概就只有万泓会来这里上香。
永庆宫外,数十名面无表情的黑衣护卫,紧盯住杜予纬,生怕他有危险。
杜予纬身着墨绿色的锦袍,长发如丝绸,黑亮发滑的披在身后,一脸淡定自若。
“圣上,属下可以立即命人将叛党拿下。”木超元先一步开口。
无预警地,杜予纬的眼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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