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记》第75章


“你回家探亲吗?”张丰不接他的话,继续提问道:“郎君一切都好吗?”
舍儿脸上浮起忧色,说道:“郎君病了,近来在庄子上休养,这两天我爹也病了,我抽空回来看看。你怎么在这里?这一年多你都躲在什么地方?怎的也不捎个信回去?害得郎君担心了这么久!”
张丰看见远处又有人来,便说:“你先去挑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等下到宋义大哥家找我吧。嗯,请别对人说起我以前的事,也别说跟我认识。”说完挽起水桶就要走。舍儿说:“怎的也不带根扁担?我帮你把桶挑回去吧?”
“不用了,再歇一次就到家了。”张丰头也不回地说。
舍儿看着她埋头急走的样子,嘟囔道:“没个干活的样子。”可是眼睛却停留在她的背影上,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以前总是穿男装的假小子越长越美,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由一个清秀的孩童出落成一个美娇娘。沈悛的心思舍儿是知道的,段家人想报复张丰的事他也听说了,因此他并不敢肖想什么,但心动的感觉却是没办法控制的。
舍儿收回目光,继续挑着桶往河边走,心里盘算着等下回去,要不要把遇到张丰的事告诉郎君,想来想去,觉得段家人那么长时间没有找到张丰,应该已经放弃了,如果郎君想让她到庄上去住,大概也没什么妨碍,只要郎君高兴,就算冒点险也值了。
打定主意之后,舍儿又挑了两趟水,把水缸注满,便往宋义家走去。
张丰正在做早饭,便听见舍儿在院门外问:“有人在家吗?”张丰手里捏着面团,在厨房门口伸出头说:“进来吧。”舍儿推开院门进来,张丰对他点了点头便缩回厨房里去了,舍儿只得跟进厨房,对她的不客气有些不满,同时又觉得有点亲切。
“请坐。”张丰指了指了灶旁的树墩子说。那是烧火的人坐的地方,坐在这里总不能不替她看着火吧?舍儿任命拿起烧火棍,往灶里添了一把柴,正要问她这一年多的经历,却又被她抢了先。
“你说郎君在庄上养病,到底怎么回事?有病不该在京城好好治吗?为何跑到庄子上来?缺医少药的多不方便。”张丰问。
“医师说光吃药没有用,要慢慢养才行,还要戒酒戒劳,郎君原本也厌烦了京中的生活,便辞了官搬到庄子上来住。”舍儿答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郎君的病好些了吗?”张丰问。
“哪里能好!虽然没有了公事,他却每天看许多书,写许多字,反而比以前更忙了,没有应酬,酒却没有少喝,这样又怎么养得好病?”舍儿话中尽是埋怨,然后满怀希望地看着她说:“明天见到郎君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
张丰迟疑了一下说:“我恐怕不方便去看望郎君,免得为他带来麻烦。 ”
舍儿不满地瞪着她说:“郎君的庄院离这儿不过五六里路,你在这里没事,到那里又能有什么事?你在这里住着,都没想着到庄子上看看,就算不知道郎君在不在庄上,也该去说一声,让人捎封平安信回去吧,你竟然连这么简直的事都没做,可见你心里就没我们这些人,真是枉费了大家的担心!郎君一向待你不薄,如今明知他病着,你如果还能不闻不问,可就太没良心了!”
张丰无奈地说:“我这不是不想连累他吗?”想到过一两天就要永远离开,就去告个别吧,便说:“算了,你告诉我怎么走,我傍晚就去看望他。 ”
“你不知道路?庄上的窑洞就是你看着挖的,你在那里住了好几天,不会就忘了吧?”舍儿没好气的说。
张丰白了他一眼说:“那次我是从桑树岭去的,可不是从这里去的,那时每天呆在庄子里又没到外面逛过,我哪知道周围邻里都有哪些,在哪个方向,距离多远?”
舍儿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虽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再损她,反而说:“我吃完早饭后就回去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张丰说:“我还是傍晚再去,免得被人看见。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也好。地方极容易找,只需向方小说,顺着小路翻过方小说边的卧牛岭就到了。”舍儿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院子里有人喊:“姐,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们把地全都锄完了!”
张丰迎出门去说:“好,重重有赏,菜团子管够,面片一人一大碗!”
张裕欢快地笑着说:“好啊!”走到张丰面前,从背后拿出一束野花道:“给你。”
张丰接过花束,灿烂地笑着说:“谢谢!裕儿最好了!”
张丰裕笑着说:“我和朱大哥两个人采的。”
张丰又向朱挽道:“也谢谢朱大哥。”朱挽的眼睛却看向厨房内的舍儿,问:“那是谁?”
“,是沈郎君身边的舍儿。”张丰答道。
“他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朱挽皱着眉,目光锐利地盯着舍儿问。
舍儿走到门外,迎着朱挽的目光道:“游侠朱挽!”舍儿曾经见过他一次,只不过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闻名京师的朱挽,等他知道朱挽已经走了。
“你是怎么知道张丰在这里的?”朱挽追问道。
“他家就是这个庄子的,他回来探望父母,恰巧碰上我了。”张丰见气氛有些僵,替舍儿回答道。
朱挽脸色缓和一些,对张丰说:“能吃了吗?我饿了。”
张丰说:“水已经烧开了,面片下到锅里就好,你和裕儿去洗个手就差不多了。”说罢转身回到厨房,先往灶里填了一把柴,然后一边洗手一边说:“舍儿,早饭就在这里吃吧,我做了你的饭了。”
舍儿说:“不了,我娘等我回去呢,我走了。”
张丰擦着手冲他后背说了一句“好走!”,回身把面片撒进锅里,再拨了拨灶里的火,等面片漂起来后,把腌好的葱花、葵菜倒进去,便向外喊道:“吃饭了!”
朱挽和张裕把菜团子和饭碗端到院子里,三个人围着磨盘吃饭,朱挽和张裕都是一手抓四五个鸡蛋大的菜团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填,张丰慢条斯里的吹着面片汤说:“沈公子在卧牛岭方小说边的小香沟养病,我打算傍晚时过去探望他,在那里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回来。”
张裕说:“。”朱挽停止咀嚼,看了她一眼说:“中午去傍晚回也是一样的,等一下人都下地了,也没什么人会看见。”
张丰想了想说:“那好吧,等下出门再戴上顶遮阳笠,就更加安全了。”
吃完饭洗了碗,张丰看了看身上宋大嫂借给她的衣服,决定等下仍旧穿这套已经有点脏的衣服,然后洗了个头,等头发干后挽了个最简直的发髻,见农人已经陆续下地,便戴上斗笠向村方小说走去。
“姐,我送你去吧,我正要到那边拾柴。”张裕提着一挂草绳追出来,朱挽也跟在他的后面。
张丰笑了笑说:“门锁了吗?”
张裕说:“锁了!这还用问吗。”
“那就走吧。”张丰微笑道。算上这几个月和在官作坊当学徒的日子,她和张裕已经分开一年有余,这次再见明显感觉到裕儿长大了,变得不再依赖自己,话语间经常对她过细的关照表示不满。她遗憾想,小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但心里仍然决定减少对他的干涉,尽可能把他当作大孩子对待。
张裕和朱挽把张丰送到庄外,约好傍晚时来接她,便打柴去了。张丰自称是郭家的女仆,来此向沈郎君转达郭博士的话,就被庄丁带到了沈悛面前。
“郎君,”张丰施礼道,“听说您身体欠安,张丰特来问候。”
“张丰。”沈悛坐在书案后凝视着张丰说:“长大了。这一年多你在什么地方?”随后伸手指了指对面,“坐吧。”
张丰谢坐,然后从容地坐下,简略地答道:“离开长安后,我本打算去洛阳,却被人骗至平阳,前几天才来到这里。”为了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便问道:“郎君这是在忙什么?”
沈悛随着张丰的目光扫了一眼身边的书堆说:“我在给《诗经》作注疏,这是我早就想做的事,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完成它。”
张丰说:“郎君既然身体欠安,就当好好休养,如此劳累又怎么能把病养好呢?”
沈悛平静地说:“我数年来一直胃痛,又总是无法安眠,最近又添了眩晕的毛病,且经常手足麻痹,我已是命不久矣,不抓紧时间只怕就来不及了。”
张丰呆呆地看着沈悛,皱着眉想了一会说:“眩晕?是起身时动作太猛的缘故吗?”
“不是,是睡觉起来的时候,手足麻痹也多是这个时候,医师说是中风的征兆。”沈悛今天似乎格外的耐心。
张丰想到一种可能,于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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