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定》第101章


他叹着气慢慢走出去,道:“逃避,哪里就是办法,你这个傻孩子!”
我独在书房中站了好&书&网久,只觉夜色渐渐苍溟,那开着的房门卷来的风一阵比一阵寒冷,才回到自己房中,只说要出远门,吩咐桃夭帮我收拾东西。
桃夭却不知我已见过承基,只是一边收拾一边纳闷:“咦,小姐,你们可奇了,纥干哥哥出来了,也不来你见,你更好,在这个时候出远门,纥干哥哥回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恼起来,道:“你再多话我缝了你的嘴!”这才闭了她那张总叫我痛苦不堪的樱桃小嘴。
第二天顿珠等也开始收拾东西,却都闷闷得不大讲话。
清遥来问我:“为什么又去吐蕃?如果纥干承基欺负了你,你可千万告诉我!”
我微笑道:“咦,他怎么欺负我?我们原是不搭界的两个人啊!我想法救他,不过是为还他情罢了。现在既出来了,我犯得着和这种人再有瓜葛?”
东方清遥还要问,但我们之间发生过那许多事,到底心中诸多顾忌,不好过份参与,只是怔怔的,一时见画儿来叫,应了一声便离去,只是回头时眼神好生担心忧郁。
容锦城倒不着急,盘缠也只少少地给了些。他宣言道:“书儿很快就会回来!我才不信纥干承基舍得那小子离开。只怕一听这事,立时便去把书儿追回来了。”
嘿,他倒对我的魅力信心十足!
到了傍晚时,顿珠又走上来,犹豫了一回儿,吱唔道:“小姐,那个纥干公子,昨天睡在落雁楼了。估计今天还是去那里吧。”
我淡然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桃夭远远听见,冲过来道:“什么?小姐就为这个才气得要离开长安么?小姐别急,我去找他,便是他因为你骗他出首太子的事不高兴,我也会和他说清楚!”
那丫头拂了拂袖子,居然真要出门去。
我忙笑拦道:“不用了。要去也是我自己去。”
桃夭怔了怔,立刻笑道:“好啊。我才不信你们之间还有解释不清的话,他那么爱你!”
还爱我吗?应该还爱吧。可我是那么地伤了他的心,只怕他恨我比爱我更多。我苦笑看着黑夜渐渐降临,默默想着,我也许该去确认一下吧。
第四十八章 缠绵
无月的黑绒般的天,浩缈深翰,繁星闪烁,明灭地洒了满天,似无数的泪滴,寂寞忧伤的泪滴。
我换了男装,也不要顿珠他们跟随,又吩咐了他们不得和人提起,才悄悄出了府,骑马直奔落雁楼。》
老鸨却还认识我,本来笑盈盈迎上来,看清我面容就变了神色,有些怔怔地瞧我片刻,方才苦笑道:“姑娘,您有事?”
我将马匹扔给老鸨,迳自往内走着,口中道:“我要见纥干承基。”
老鸨忙拦我,陪笑道:“纥干公子不在这里。”
我微笑着,脚步不停,目光却灼灼逼人,轻言细语问道:“真的不在么?”
老鸨苦着脸道:“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骗姑娘啊。”
她早知道我的来历不简单,只怕也给那日官兵围捕刀兵相向的模样吓怕了,此时那面孔上强装的笑意直打着颤,看来是强压着惊惧。
我取了一个小小布袋来,扔了给她,道:“那日搜捕纥干承基,贵楼大约损失也是不小,这袋金子,权作我的补偿吧。你放心,今日我只见他一面,并不惹事 。”
老鸨掂着那袋金子,又惊又喜又惧,立在那里喃喃说不出话来。
这时楼上忽有人清脆地扬声道:“他真不在这里。”
落雁依旧一副慵懒姿态,缓缓踏着木梯行下楼来,走到我的面前,凝视我片刻,才微笑道:“他昨晚宿在我房里,至晨却去了,并不曾再来。”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那他今晚还会来么?”
落雁迟疑道:“那个,可说不准。……最了解他的人,不该是姑娘么?”
我默默盘算一回,笑道:“罢了,我在你房中等他,如果能等着,是幸运;如果不能等着,那……便算是天意了 。”
落雁的眸如深潭,抱了肩静静与我对视片刻,慢慢敛了慵懒的笑意,淡淡道:“跟我来。”
我随落雁上楼,入了她的房间。房中只有一丝荧荧烛光,很是黯淡,映得落雁的容颜甚是憔悴。
她将窗口一盏小烛提起,点燃床前另一盏粗如儿臂的红烛,熊熊烧起来,才将屋中富丽却略嫌艳俗的陈设映得清晰起来。
“他昨天从狱里出来了,第一晚就宿在我这里。”落雁一边将小烛灭了,袅起淡淡烛烟,缭乱如我心头。
我苦笑着轻轻道:“想来,他很看重姑娘。”
落雁没有看我,也是静静看到烛烟缭绕,直至火星一闪,全然地灭了,方才道:“他昨晚喝醉了,待我……好疯狂,却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他一直在叫,容书儿,容书儿,容书儿……”
我的心猛地揪起来,只看到他忧郁孤独的面容在眼前闪动,只看到他提起酒葫芦时的无奈悲惨,和掷碎它时的那种绝望苦楚。拧作了一处的心,顿时生生地疼。
而落雁继续淡淡道:“清晨他清醒了,我问他,是不是很爱那个容书儿?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好可怕。他瞪着我,狠狠地说,胡说,我恨她,如果再见到她,我,我一定捏死她!捏死她!然后他就笑,笑着冲了出去,再没有回来。”
我掩住心口,坐倒在床边。那高烧的红烛,烛泪蓄得满了,汪成了一团,慢慢滴下,一滴,两滴,三滴……仿若烫着我的心。
落雁没有再说一句话,将床上的合欢花锦被铺好,退出了房,轻轻带上了门,隐隐有丝叹息,从门缝中幽幽传入。
我静默地坐在床边,看着那高烧的红烛跳跃,就像无数个正等待夫君回来的妻子,忧伤而不安,只为不能知晓,那留连章台,或戍边远征的夫君,到底回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红烛已烧泰半,街道上的更夫,敲着梆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渐行渐远。那梆子,敲了三下,竟是三更了。
纥干承基,只怕根本不会来了。我轻声叹息,无缘,到底连最后一面也是无缘一见!
解了衣衫,我吹灭了红烛,先到床上歇下。若论一个大家闺秀留宿在娼妓之家,原也会受那些士大夫之流诟病,但我既不打算再在大唐呆下去,更不会去考虑这些身外之名。既然天色晚了,且住着吧。
正睡意朦胧间,只听“砰”一声门响,似有一道夜风扑到脸上,我一惊,忙坐起身时,浓重的酒气直喷到我的面门,那熟悉却低哑的嗓门在叫道:“落雁,我来了!”
纥干承基!
我又惊又喜,顿时睡意全无,忙坐起身来,却见一道人影已踉踉跄跄扑了进来,扑倒在置了茶具的圆桌上,摸索着茶壶茶盏,却将一只杯盏撞到地上,登时碎了,“啪”地一声脆响。
我知他是渴了,忙趿了鞋,借了窗外隐约的光芒倒了一小盏,递给他,看他一口喝了下去,走过去先把门关好,便起身找火石,欲先将红烛点着。
正在黑暗中擦出两星光芒时,已有人冲过来,从后面将我抱住,夺了我手中的火石,道:“别点烛了,我不喜欢你点烛。”
他远远一扔,只听咕碌碌响,也不知滚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我只觉他酒气冲天,温热的气息,直扑到我的颈脖之中。
我无奈地叹息,轻轻道:“承基,我是书儿。容书儿。”
纥干承基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下,旋即笑道:“落雁,别骗我了。容书儿又怎会来这里?她的心里,永远只有她自己,和她的东方清遥。我,我算什么?”
我心下一黯,回身紧紧抱住他,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承基,我错了!”
纥干承基呵呵一笑,道:“你有什么错?我才错了!一片真心待她,却给她践在脚下,视如粪土!我恨自己,怎生就那么贱?一次次为她魂不守舍,一次次由着她骗我!先在桃夭那里拖住我,让她的人去偷那些害死我的密信;又在官兵围捕我时哄我说喜欢我,握住我的手臂让我受擒;最可恨的是,我在狱中,她那么信誓旦旦说爱我!而我居然还敢再相信她!在知道她受伤濒死后,我不惜为她背叛了太子,只为能保护她!”
“哈哈,落雁,知道吗?我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容家去找她,却听她的丫环说她去佛寺了,活蹦乱跳地去了佛寺!我气得几乎想吐血!居然又是陷井,容书儿为了报仇设的陷井哪!我想杀她,真的想杀了她!”他将我抱得更紧,却呜呜地哭了起来,受尽委屈的孩子般呜呜大哭着,边哭边道:“可我到底下不了手去。我看她在风中那么憔悴立着,就是下不了手去!我就是杀了我自己,也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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