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第82章


凤兮似是一颤,如扇的睫毛频频抖出无措,微启的唇呼出低低的抽气声,只见一翕一动间似有话说,便在泪水夺眶而出的刹那被他炙热的索取堵住了所有疑问。咸咸甜甜的味充斥唇齿间,徐徐带起一阵苦涩,凤兮无助的呐喊、诉苦皆被吸取,二人只以口舌感受对方的言语意味,再难容下旁的事。
凤兮有一肚子的疑问、费解等待系铃人解答,然而一吻才歇,她却蓦然想起此时狼狈不堪的颓废样儿,一低首正见谈辛之掌心一抹乌黑,一抹脸果然沾下污浊,再望己身,如此衣衫褴褛,若是在滚一圈泥都不用乔装乞丐了。
果真是女为悦己者容。谈辛之隐着笑的眸子如两泓深潭幽幽映出佳人的影儿,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怎么瞧都喜欢。
第七章
这时门外传来走动声,原是费刑、小川兄妹扛了昏厥的十四娘走至布帘前,只听费刑轻声回话,谈辛之应了又道门外自有人接应,不会儿两人出了门又听竹门稳稳关好的声儿。
趁着这个空挡,凤兮缓着心神,偏首正望见小桌旁放置一枚小铜镜、一柄木梳、一盆热水、一跟细细的男式玉簪,不由的会心一笑,扭身挪了过去,拧干手巾,执起铜镜细细擦去污痕,松散鬓发垂落至软垫,以木梳缓缓梳理。
谈辛之支颐欣赏,眼中兴味存满温情,透着铜镜里与凤兮相视一眼,却得了佳人娇嗔一瞥,随即低沉哑笑,一手接过木梳撩起青丝代为顺理,然这番动作换了人做愈发调情,暧昧丛生。
凤兮好整以暇的执镜照着那人,唇边抑不住的勾出甜丝丝的弧度,眼神不由得柔了又柔,下一刻却微微垂下眸子冲着镜子斜了一眼过去,似喜似怒的警告那人最好乖乖梳发,快点将越来越不老实伸向腰间的爪子收回去。
谈辛之终于忍不住笑了,颇具玩味的凑近她耳际道:“兮兮瞧什么?”
凤兮漾开一抹讥诮的笑容:“瞧瞧登徒子,下流胚子,大胆采花贼,不要命的臭无赖。”
谈辛之皱眉煞有其事的左右观望,口中问着哪里,手里已将心上人揽了入怀,充满调笑的口吻倒还真有几分不正经:“本王只好偷香窃玉,唯弄雅事,贪恋娘子这逗趣不饶人的小嘴。”
凤兮身穿内绵绒外小褂的裙装,领口、袖口紫貂毛滚边,以金线勾勒图案,因事前遭逢劫难令这裙装也污秽邋遢,被利刃划破处窜了绵毛出来,适时带出些许干花,心呈紫褐色,花瓣的色调图案如晕染而成的蜡染布,青玄斑斓。
凤兮好奇拾起一枚,面有疑惑的回忆,却听环抱着自己的谈辛之淡淡解释了:“这花名叫羞葵,来自北地,性冷含毒,顽强耐冻,根茎粗壮结实,不如表面看上去的弱不禁风。北方特有的一种鹫鹰偏爱此花香气,漫天翱翔时除了觅食也为采花。”
话一落在“采花”二字上,凤兮敏感的察觉谈辛之那手愈发不正经,不禁已扯开腰间丝绦,往内襟身躯,顺着小棉袄的边沿有意无意的划过,甚有戏谑之味。
凤兮微恼偏首,双眸如上好桂花酿般晶莹剔透盈盈回望,徐徐情意点缀出波波涟漪,恰如欲迎还拒、半推半就,可下一瞬就见媚眼如丝间倏地闪过一道利光,尖厉的指甲“嘶”的划过谈辛之粗糙的手背,只听他似有讨饶的“哦”了一声,那涂了蔻丹的指甲才松了劲儿。
“说两句就没正经!”凤兮偷笑扭脸,轻咳两声又道:“莫非这鹫鹰、羞葵已逐渐用于军事战场搜捕敌人 ?'炫书…'这衣服是费刑准备的,羞葵也应是他安排,可费行身处中原本不该懂得这些,此次我被掠劫事发突然,费刑又如何能料到你有这鹫鹰相助?即便是我也从未听你提过。再说奚云绶绕道改了路线,为的就是内鬼有足够时间放出消息,你能如此快找到我也必然还有旁人相助,否则只靠费刑、小川互通消息远远不够,我说的可对?”
谈辛之深邃的眸子似乎更为幽深,颇富赞许:“大军出发前北方送来几只鹫鹰、数朵羞葵,淑瑾让我带上以便不时之需,说来也巧,你在宫中遇伏最先发现不对的倒不是前来报信的巧月,而是淑瑾。”自连上瑾过门后,他夫妻二人大吵一架,此后谈辛之在她面前便改称奚云帝亲封的淑瑾之号,凤兮也说不上谈辛之是有意避嫌令她心安,还是别的原因,但最低限度如此划清界限也是对她的尊重。
谈辛之抓着凤兮的手臂,紧了又紧:“事先谁也没料到荥皇后出此下策——你前脚入宫,淑瑾便后脚奉了尹皇后之邀入宫觐见,路过太妃殿时正碰见方请过脉的御医,一问之下才知景太妃无故晕倒,也不知德兮夫人入宫觐见一事。淑瑾即刻出宫欲与我联系,哪知恰遇到送嫁大队浩浩荡荡往城外而去,又听围观者议论‘非嫁娶之日送嫁真不吉利’之言,遂心中起疑。一路尾随之下又注意到其中几人脚踩官靴,行走颇似宫里的路数。说起来也算淑瑾多存了心思,幸好顺着队伍路线先一步找到交头人的马车,藏匿于暗处监视,直至见你昏迷不醒的被人运送上车,便放出鹫鹰送信至虎啸营。但鹫鹰却足足迟了一夜,抵达时我已见过巧月,而后想起淑瑾曾说过‘鹫鹰好羞葵,若防鹫鹰必以羞葵引开之,最多半日,最短三个时辰’。当时我便肯定在你身上定藏有羞葵。”
凤兮陷入了沉思,不由得想起在来燎城前夜昏睡时确实隐隐听到鹰叫,可这其中还是有未解疑团。且不说羞葵如何被放入棉衣不得而知,就是谈辛之确实鹫鹰因羞葵而耽搁,却又如何肯定羞葵在她身上?除非……
蓦然间,凤兮联想到费刑一家人,秀卿曾说费刑出生时通体紫黑,身体半残染剧毒,也幸好有一云游郎中路过将其救下,以毒草喂养,时日一久费刑体内血中带青,肤色惨白,唇紫干裂,这都是中毒迹象。
莫非……凤兮脑中灵光一闪,莫非当日救下费刑一条小命的药草就是羞葵?!
一时间,寂静的屋内只闻凤兮惊喘,那是种事实得意揭穿,一切迎刃而解的颤抖,在她缓缓下垂的眼中不难望见一丝激动、庆幸。
谈辛之适时道出谜底:“一切局中带巧,奚云绶多年蛰伏西属,对北方军事作战不太明了,更不知羞葵所用可救人也可害人……鹫鹰一路跟随羞葵之香寻到你们,但一行人中身上花香最重者却是费刑,费刑心知这是天赐良机,先以羞葵沾了你吐出的毒血令鹫鹰带走,所以鹫鹰抵达虎啸营时,我立刻唤来军医检查此花,发现其中掺有避孕香之毒、奚云绶用以压制病情的药茶之毒,还有羞葵本身的强烈毒性,如此我便知道定是有人以羞葵入药暂时压制你体内两种毒性混合而生的剧毒。”
至此,凤兮总算将一切联系到一起:费刑自小有幸得郎中自北地所带的羞葵花救助,自此便对此花有了依赖性,久而久之血液中也带有此香,然常人是闻不到的,除非嗜此香的鹫鹰。当日她在赶赴燎城路上毒发吐血,也是费刑假作西青身份即刻用药(羞葵)压制,再以花沾血交到尾随一夜的鹫鹰爪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消息放出。
这夜,他们一行人入住燎城的西来客栈,上空盘旋鹫鹰,费刑出外一看便得到谈辛之送来秘信:“城北,虎啸营。”
费刑心知大事已成,立刻萌生营救凤兮的念头,恰巧奚云绶才从城东别院己流春王归来,见奚云绶进了房,费刑心叫良机不再,踯躅犹豫间又生一计,一面在西来客栈中放出大军来袭的消息,一面叫出奚云绶告知同样的话,便是要奚云绶自乱阵脚而萌生逃逸的念头,顺理成章的制造个让凤兮摆脱奚云绶势力的机会。
可费刑并不知奚云绶早就对他身份起疑,防得了初一,难防十五,当下就中了奚云绶一刀,幸得未伤及要害。费刑心知以他之力难救凤兮,便在凤兮转交绯玉之时马不停蹄的与小川直直赶往城北,先一步与谈辛之先锋部队汇合,呈上信物,再告知凤兮衣物中已被他藏进羞葵,只要放出鹫鹰便马到功成。
果不其然,鹫鹰一出,凤兮从西来一路逃出往东而去的路线便清晰明了。趁着等十四娘自投罗网的当下,费刑已将其中原委一一告知,包括他与小川的兄妹身份、身带羞葵香、以花传信等细节,唯独对父母身世只字未提。
费刑、小川、巧月、淑瑾夫人,如今想来此四人并无往来,更无互通消息,不约而同往一个方向使劲,反而造就了今日的局面,当真是缺一不可。
可凤兮尚有疑问,只见她狐疑的望着谈辛之良久,遂有丝小心翼翼的问道:“若我没猜错,虎啸营接近燎城攻城是假,与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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