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约》第69章


易君傅将被动化为主动,反将一军,教原本理直气壮的顾庭玉有了犹豫:“别用死来威胁我,敢做不敢认,这不是易君傅的行事作风。”
“二少倒是清楚易某的品行,但这剑,还是由二少决定,拿,还是不拿。”易君傅稳若泰山,等着顾庭玉做出决定。
却是顾庭书将软剑拾起,交到易秋寒手中,道:“我知你心里委屈许久,我也找不出其他方法平息你心底怨气。今日人就在这里,发泄完了,你就同我回家。”
言毕,顾庭书退开。
易君傅也就此走到一边。
顾庭玉见顾庭书置自己生死于儿戏,大为恼火,箭步上前就要夺下易秋寒手中兵器。然而他还为触到女子衣角,就被顾庭书擒住,无力还击。
“你也说敢做就应敢当,凭空臆想本就不应拿来说事,如今还让秋寒决定,已是给足了你面子,再冲动,就不是当初禁足可以了断的了。”顾庭书直截了当,就此松了扣住顾庭玉的手。
易秋寒看着站在眼前的男子,握剑的手缓缓抬起,也抓得越发得紧。剑身映下顾庭书此刻没有表情的脸,她只霍然朝前一刺,挑断了正缠在顾庭玉颈上的纱布。
原本借此固定的臂毫无预料地垂下,带来一阵剧痛,顾庭玉不及防却是吃痛,蹙眉咬牙低吟一声,未见失态。
易秋寒就此弃剑,道:“二少也知道痛吗?”
这一句反问,问得同样轻蔑,却没人知道她心底所伤。
“今日事,就到此结束吧。”顾庭书将来侍者传医替顾庭玉查看伤势,拉起易秋寒道,“我会记得今日你手下留情。”
“我是半个商人,今次你说谢了,我必不忘,定要偿还。”易秋寒道。
顾庭书笑而不语,随后就与顾成风告辞,带易秋寒返回顾宅。
初夏时节,偏苑小池里的荷花有些已经微微绽开。丛葭玩性大起,总爱在池边徘徊,或是掬水把玩,或者对荷发呆,素日里的活泼好动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这日又是午后,丛葭双手托腮坐在池边出神,回头时,只见顾庭书正伏在青骊腿上已然入睡。她想说什么,却见青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会了意,她只转过身,继续刚才的姿势,却是看着顾庭书发呆。
自从那天带着易秋寒回来之后,顾庭书每日都来偏苑。天还没回暖的时候,是在屋里,待如今天热了,他就和青骊一起坐来外面。尤其是在这样阳光明媚的午后,顾庭书总会枕着青骊的腿,小小睡一觉,看来睡得沉,但只要有一点声音,他就醒来。
好比这会儿,了一已经压低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连青骊和丛葭都没发现,顾庭书却醒了。
“什么事?”顾庭书很清醒,似乎方才并没有睡着。
“二少刚才离开雨崇,朝望定去了。”了一回道。
原本还算舒展的双眉顿时蹙紧,顾庭书直起身问道:“秋寒有信回来没?”
“没。”了一又道。
那日回来之后,易秋寒就立刻动身去了平京。原本他也要过去,无奈当时天变得厉害,青骊和丛葭都病了,丛葭吵着要顾庭书陪在身边。毕竟亲情血浓,易秋寒也答应尽力调停,他才留下。
顾庭书起身要走,丛葭忽然拽住,道:“爹,我还没睡呢。”
青骊将丛葭拉到身边,趁势抱住孩子不教她动弹,又对顾庭书道:“你去吧。”
顾庭书看丛葭情绪低落,遂将女童抱在怀里,道:“我带丛葭过去,回头让她在书房睡吧。”
丛葭高兴地拍手,为防青骊再阻止,她只催促着顾庭书快走,并埋首在顾庭书胸口当什么都再听不见。
“身子才好,你也进去休息吧。晚点我就和丛葭回来。”顾庭书又托了托怀里的女童,微笑着离开。
顾庭书本要修书易秋寒压下从平京运送的粮草,暂时不去望定。无奈书信来得太迟,易秋寒收到之时,诸物已运达望定城外。
顾庭玉也即刻赶回望定,但见粮草送至,还未及高兴,就有人来报说寒军似有异动。
日落时分,望定城外忽然传来寒军进军号角,立时就有大军进犯而来,沉着斜阳余晖,一场杀伐如血。
望定如今兵粮尚算充足,又是守势,众将士合力护城,寒军虽然攻势猛烈,一时半刻却也攻不进城来。
望定兵戈顿起的消息传回雨崇,顾庭书立即调兵支援,并改变先前布防,将顺章军营三成兵力调拨往越城。如此一来,雨崇周边却失了屏障。
顾军中自然有将士对顾庭书此举不解,上书顾成风予以驳回或者请示明理。
顾成风以越城守军不足难以抵挡寒军另一面突袭为由给予回应,却仍有将士认为如今望定才是军情最要紧之处,寒军攻势生猛,一旦失守,后果堪虞。
顾成风也有考虑,身为一军统帅,顾庭书的做法自然是经过他同意的。只是顾庭书对后防之事更重于前线,也不由教他担心顾庭玉阵前莽撞,强行抗敌。
“只怕这会儿要将二弟召回,他也不会回来。”顾庭书甫将手信交托给了一,就听见丛葭在问怎么了。
他回头,看见丛葭正坐在青骊膝上眨巴着眼睛问自己。
“很晚了,跟司斛回去睡吧。”顾庭书将侍女召入。
丛葭从青骊身上下来,跑到顾庭书身前,神秘地朝男子招招手。待顾庭书俯下身,她猝不及防地轻了一下生父脸颊,笑吟吟道:“我去睡了。”
顾庭书不想丛葭如此动作,尽管惊讶却也欣喜,揉了揉孩子柔软的发,道:“去吧。”
司斛牵起丛葭的手,丛葭又侧过身朝还坐在踏上的青骊挥挥手道:“我去睡了。”
青骊微笑点头,目送丛葭离开。
视线里丛葭的背影才消失,余光中顾庭书的身影就出现在身旁。青骊抬头,顾庭书却已经俯下身,同这些日子来如出一辙的动作,靠着她的膝盖,静静地,什么都不说,却像在听什么。
青骊一手轻轻按在顾庭书肩头,宽慰道:“自己选的路只有自己走,你这个做哥哥的忍让了这些年,他如果还不懂,也没办法了。”
“也没让他多少,其实,我也攥着他要的东西呢。”顾庭书无波无澜道。
“印信这些东西,我倒觉得你拿着比他合适。”青骊看着顾庭书侧脸,灯光中的一切分外安宁祥和。
“我和他是亲兄弟,却弄得像是世仇一样。从小就是我压着他,他心里不服气,我也知道,偏偏他不长进,我这个做兄长的究竟还是失职了。”顾庭书暗叹。
“好言相劝是教导,沉默反讥也没错,就看那个人听不听,明不明了。”青骊抚着顾庭书的背,像过去哄丛葭睡觉那样轻柔小心,却也像是已经习惯。
“我还是要去趟望定。”顾庭书原本微阖的眼就此睁开,目光坚定。
“现在?”青骊问道。
“迟则生变。”顾庭书道。
“早去早回。”青骊淡淡道。
顾庭书眼见青骊神色宽和,却笑带不舍,他不由扶上女子的臂,停留在那个地方。即使伤口已然愈合,那却也是多少次都教他觉得触目惊心的痕迹。他为青骊最终将顾庭玉放去了望定,但还是有所牵挂。
“我也是有姊妹兄弟的人,明白你的难处。”青骊拉起顾庭书的手,双手握住,彼此传递的温度教她觉得更加平和安稳,也仿佛接洽了记忆里某一处的情节,“我曾以为我会在雨崇城楼上望见出征的二哥平安归来,最后却只是等来了噩耗。雨崇城破,连亲哥哥也就此战死,我的至亲,也是这样离开的……”
“青骊……”顾庭书将已经湿了眼眶的女子抱住,肩头有她强忍的抽泣声。
她的家破人亡里,有他的责任,并且是至关重要的。应该是仇深似海,却有如今姻缘。青骊从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去,如今说来,只教他心觉疼惜愧疚,无奈之下,已经补偿不了人命攸关,血脉亲情。
“我是有恨,从顾成风到顾庭玉哪怕是到你,但我每次看见丛葭,就都恨不起来了……”青骊哭道。
事实之于他,之于青骊,都有两难之处。亲仇爱恨,只是说来简单罢了。
桃花凉(二十三)
如此又过一宿,翌日天亮之时,顾庭书便启程赶往望定。
为尽早到达望定,顾庭书改走小路,避免官道盘绕,却不巧在第二日还未到遂辛之时就天降大雨,阻碍了前进去路。
未测风云,来势汹涌,顾庭书一行被困在驿站内长达一天,及至月出,雨势才有所缓解,众人又即刻启程,并沿官道前行 。
遂辛城外驿馆内,顾庭书却遇见了易秋寒。
易秋寒也才赶到此处避雨,一身衣衫都被淋湿,看来狼狈。但见顾庭书,她却不露惊喜,只问:“你怎么在这?”
顾庭书只说要去望定。
“担心二少吗?”易秋寒问道。
顾庭书默然。
“手足兄弟,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急着要去望定。”易秋寒苦笑。纵然当日顾庭书为她下了顾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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