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第62章


陈泽怒不可遏地拍向榻面,跟着却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陈佶连连起身,“父皇……”
陈泽却对他摆摆手,高仁赶紧端了水递过去,轻言劝道,“皇上不必为这些奸人动怒,身体要紧。”
殷涔见状便也跟着说道,“高公公说得极是,为此人动怒不值当,他不过是茶盐司的一枚棋子,若无任同欢的授意与伙同,凭叶明枝一人,断不可能有如此大胆量野心。”
陈泽缓过劲之后寒声道,“两千多万两白银,你们可知朕一年的军饷开支才多少?南边抗倭寇,北边打疏勒,抚南营和镇北营的军士们都节衣缩食,饿着肚子去打仗,而他区区一个叶明枝,竟能贪出这么大笔钱!”
跟着陈泽转向高仁,“还有你!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茶盐司是你的直属管辖,派出去一个任同欢,竟胆子大到捅破了天。”
高仁赶紧跪下,殷涔总算见到高公公浑身发抖的样子,语不成调地说道,“皇……上,老奴当年是看小欢子机灵,会说话会来事,才把他派到云南,想着一般人去了那种地方,容易被人欺负……谁料他竟敢跟奸商一起同流合污……”
陈泽也听不下去,“够了!”他看着这个服侍了他将近三十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太监大伴说道,“朕今日只问你一件事,你只准答有或没有,别的一个字也不许多说。”
“是,是……”高仁抖霍着点头。
“任同欢叫你一声干爹,他在云南所干之事,你知与不知?”陈泽厉声问道。
殷涔和陈佶同时提起了心,若高仁兜不住什么都供了出来,那他们所掌握的“内幕”便失去了价值。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高仁的承受力,雷霆万钧之下,高仁斩钉截铁地答道,“老奴不知啊陛下!”
陈泽仍满面怒气,胸口喘动得上下起伏,“好,朕再问你,他所做之事,你既不知,也从无过问,那他所贪之财,有无孝敬过你?你有没有收到这来路不明的银子,却从无追问?!”
高仁开始猛磕头,地面砰砰作响,“抬起头,回答朕!”陈泽喝道。
高仁抬头,鲜血从额头淌满了整张脸,“老奴……从未收到过小欢子的孝敬啊皇上,他自从……去了云南,便再也没回来过,有什么公事,也都循着规矩,先交到了何进何公公那头,老奴实在……没跟他有过什么私下来往啊……”
此刻殷涔真对这位高公公刮目相看了,能在皇帝身边长红三十年,果然不是没道理。
陈泽微微闭上眼,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似高仁这自残般的表忠心让他总算有了一丝满意,他最后问道,“任同欢是你司礼监的人,你说,他该如何处置?”
高仁顶着一脸的血,狰狞回道,“此人罪大恶极,且证据确凿,按律不必经过三司会审便可斩立决。”
陈泽睁开双眼,怒目看向高仁,“明日便让内阁依此上奏折批了,若再有第二个李同欢张同欢,朕砍的便不是他们的脑袋,而是你的!”
高仁再次连连磕头,“谢陛下隆恩!老奴……领旨。”
陈泽这才又转向殷涔和陈佶,口气缓和了些,继续问道,“叶明枝和任同欢既贪了这么多银子,查抄研茶坊和茶盐司之时,可缴获多少赃款?”
殷涔恭敬答道,“叶明枝死后,不知何人所为,跟着竟在研茶坊放了一把大火,待我和太子殿下赶到的时候,整座茶坊几乎烧了个干净,而后只在叶明枝在茶坊内的私宅地底下找到六箱白银,四箱黄金,也已经都押运了回来。”
殷涔以为陈泽又要动怒,却不料他笑了出来,苍凉又诡异,“朕可真要感谢他们啊,贪的这些银子,居然没花干净,还给朕留了这么些,如今朕的国库都凑不出他们一年贪掉的那些,什么叫富可敌国,这就是!”
殷涔和陈佶恭敬坐着,不知如何应对,干脆不发一言。
又过了一阵,陈泽渐渐平静了下来,开始问另一件事,“今年关西的茶马互市可有受影响?”
对这问题,殷涔和陈佶在回程路上早有商定如何应对,此刻殷涔从容答道,“因研茶坊失火,今年官茶数量有所不足,又因对方此前一直跟叶明枝交易,如今突然换了人,前来互市的疏勒人颇有不满,但我和太子殿下冒险去了疏勒王的军营,和塔克忽伦谈妥了以后互市的条款,想来以后每年的互市会顺畅许多。”
陈佶趁机提道,“父皇,殷大人此番身体受伤,便是疏勒军营被奸人所为,幸好有林漠烟将军在凉州接应,终于有惊无险。”
听到此刻,陈泽终于缓和了些面色,“爱卿此行辛苦。”
又转向陈佶,“皇儿此行颇受锻炼,深入疏勒军营一事虽是为了我大宁,但可想过,身为太子,不计后果以身犯险,此次若为疏勒王所擒,于我大宁又是何等损失?”
此言一出,殷涔和陈佶双双跪地,殷涔道,“是臣疏忽了,万不该让太子殿下与我一起犯险,臣该罚。”
陈佶也道,“父皇请容儿臣细说,此次深入对方军营,我是乔装之后,扮做御史大人的侍卫随行,对方并不知我是太子。”
陈泽叹息道,“你还是不明白。”
陈佶正要再辩解,突然殿外传来何进的通报声,“禀皇上,皇后娘娘得知太子殿下安然回宫,特来探望。”
殷涔和陈佶微微转头互视一眼,彼此脸上都写了些惊异忐忑。
她是敌人,却还不到时机。
第52章 有家
殷涔和陈佶互视一眼,殷涔使了个眼色,切勿有任何表露,按兵不动即可。
陈泽回应了声,“进来吧。”
跟着秋忆人和陈仪进了殿内,何进却在殿外候着,秋忆人看到双双跪地的陈佶和殷涔,面上大惊,上前扶起陈佶道,“这算是怎么回事,怎么刚回来就罚跪?”
一边说着对陈泽似有嗔怒,“哪有几个月不见皇儿,见了面就罚的。”
陈佶忙对秋忆人说道,“母后别怪父皇,是儿臣此前行事鲁莽,父皇也是为了我好。”
秋忆人仍不依不饶,对陈泽讲话的语气在惯常的娇嗲之中带了一丝嗔意。
陈泽挥挥手,“都起来吧,如今虽都安然回来了,但此种犯险以后必不可行。”
陈佶和殷涔谢恩起身,陈仪这才蹭到陈佶身边,“太子哥哥,我可想你了。”
陈佶看着这墩墩小胖子,似又胖了些,捏了捏他的脸道,“说想我,还天天吃这么多,人家都是茶饭不思,你却好,几个月不见过得心宽体胖的。”
陈仪憨憨一笑,“我怕瘦下来太子哥哥回来不认识我了。”
殷涔和陈佶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秋忆人面上有些尴尬,将陈仪拉了回来,“别胡闹,父皇在问太子哥哥正事。”
秋忆人这才看到高仁满脸狼狈,惊异问道,“高公公这是?”
陈泽不耐烦对高仁挥手,“还不下去自己弄干净。”
高仁这才连连谢恩退了出去。
跟着秋忆人问陈佶道,“茶税一案可算了结?”
陈佶点点头,“父皇已定了任同欢斩立决,待明日内阁将任同欢定罪后便可行刑,至于任同欢招供出来的云南四川和关西涉案官员,都交由内阁和司礼监量刑定罪,如此一来,这案子便可了结了。”
殷涔不动声色观察秋忆人的神情举动,只见她面上虽装作只是随口一问不甚关心,但陈佶在回到时,她却停下了所有动作,听得格外专心,听完之后,却又回到不甚关心的神情,随口道,“那就好,这事儿总算过去了。”
跟着对陈泽说道,“皇儿和殷大人此行千里迢迢,才刚回京,想必也是累了,不若早点让他们回去歇息,有什么要再议的,等明日上朝可同祁大人一同商议。”
陈泽点点头,“罢了,你们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殷涔想起秦念衾,此时方道,“启奏皇上,臣此次去云南巡茶,多亏沧源知县秦念衾一力协助,他也是此案最初上奏揭开黑幕之人,如此人才流落在荒野边陲实属可惜,臣斗胆请问皇上,臣可否推荐此人入朝为官?”
陈泽思忖片刻,“我记得此人,殿试时的卷子言辞大胆疏狂,此次茶税案他既有功,又得你举荐,此人可用但需压制,此事你同内阁商议吧。”
殷涔和陈佶这才谢恩退了出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殷涔也没力气再去找沈沧,陈佶瞧他脸色苍白,知是伤痛发作,小心扶着他道,“不管是名医还是高手,我都会找了来,让他们治好你。”
殷涔勉强笑笑,“不碍事,武力所伤,养一养就好了。”
陈佶很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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