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波》第57章


有赵由晟在,他总是放心的。
赵由晟再次护着陈郁钻出人堆,他回头一看,董宛还被堵在里头,他过去将董宛拉出来,董宛十分感激:“舍人真好!”
“跟我家郎君真是特别要好!对小的也是爱屋及乌。”
也不知道他那呆脑瓜是怎么想出这样又感性又尴尬的话来,但没人取笑他。
陈郁低头默默走,赵由晟抬头看视前路,安静陪伴,董宛“咦”一声,提灯快步追上。陈郁显得有点不自在,倒是赵由晟很自若,他护送陈郁返家,一路多有照顾。
来到陈家门口,陈郁站在门口,有些小心翼翼地征询由晟:“阿剩,要进来坐坐吗?”
赵由晟抬头看视陈家的大门,这里熟悉的一切,他谢道:“夜深不便久留。”
陈郁依依不舍看他,看他的五官因夜晚显得很深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的心似被一份道不明的情感充盈着。陈郁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朝门内喊内知潘顺,让他唤个仆人过来送由晟回去。
赵由晟谢绝,说他自己提盏灯笼回去便行,他走前跟陈郁叮嘱:“小郁,近来城西不安宁,你要多保重。”
“阿剩你也要多多保重。”
陈郁把一盏灯笼递给由晟,由晟要接,他又执住不放,他不放心由晟一人回去。赵由晟只得握住陈郁的手腕,从他手上拿走灯笼,他说:“你快进屋去,进去吧。”
赵由晟转身走了,陈郁看着他,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管家潘顺听到唤声,带着潘真走出来,陈郁让潘真去送由晟,需送他回到家再回来。陈郁并非不闻世事,他知道几天前官船干办的账本被上交到司理参军手中,存入司理院的库房,而今夜司理院就着火了。
宗室间的事,外人不便问,而且阿剩也从没跟他提过。他很担心由晟和庄蝶他们,奚王那派的人真得是无法无天。
赵由晟走的根本不是回家的路,潘真偷偷跟着,跟得挺困惑的,不想赵由晟早发现他,回头轻笑:“我要去瓦舍勾栏,你也要跟吗?”
别看潘真是个大个头,人很淳朴,脸顿时有些红,杵在那不知怎办。
赵由晟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加快脚步离去,他得去仙酿楼,庄鲲他们必然还在等他。其实他不指望,能从赵几洲和范威一起喝酒这件事上,取得两人涉嫌放火司理院的证据。赵几洲是宗正赵不敏之子,无论是子是父,证实他们有罪行都是极为困难。
因为证据需要上交到朝廷,呈在皇帝面前,证据务必极为有力,翔实,在地方上根本无人能治他们的罪。
当赵由晟赶至仙酿楼,仙酿楼的酒客已大多散去,里边稀稀寥寥几人,赵由晟没费什么劲,就找到在二楼喝酒的庄鲲和庄蝶。
他们挑的位置极佳,探头出窗就能窥见对面饮酒的赵几道等人。
庄鲲抬头见赵由晟进来,说着反话:“这么快就送佳人回来了。”
显然章义把他卖了,肯定说出他是遇到了陈郁。
庄蝶挺兴奋地:“阿剩,你遇到小郁了吗?他怎样了,好久没见着他。”
赵由晟回:“他很好。”
这一句,听在庄鲲耳中,特温柔。
“由晟,你走后,出现两个兵,进屋跟范威禀报着什么,看来是范威的兵。”庄鲲说正事,他实在搞不懂由晟怎么还有闲情去和陈郁诉旧情,“没多久,范威便就离开,我让吴杵跟踪他,果然只是回家去。”
“几洲呢?”赵由晟辨认对面的人,里边没有几洲的身影。
“他刚走,我让章义跟上,章义还没回来。这么晚了他还有什么阴谋阳谋的,肯定是回家睡觉。”赵庄鲲打了个哈欠,他也有点困了。
赵庄蝶一只手托着腮帮,“嗯”地一声,他也赞同,他说:“几道他们还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我们也回去吧。”
赵由晟问:“那两个兵长什么模样”
“一个小个子,瘦似猴,只比端河多长两斤肉;另一个好辨认,长得高壯,光头戴顶竹帽,约莫二十五六,什么时候要到芦场抓人,我去指认。”赵庄鲲看得很仔细,他那个只比端河多长两斤肉的形容,挨了庄蝶一瞪。
庄鲲付上酒钱,众人走出仙酿楼,街上几乎没有人影,这一夜对他们很漫长,也很疲惫。
赵由晟回到家,院中灯火还亮着,章义在,赵父也还没睡,看来是在等他。
章义显然将今晚的见闻告诉了赵父,赵父见儿子回来,也只叮嘱他早些去睡,事情明日再谈。
赵由晟登上楼,脱去外袍,到盆架前用冷水洗脸,冷水让他稍微清醒些。他坐在书案前,用手指抚摸案上账本,账本上书着三字:朴王房。
这是负责他们朴王房派的窦干办所做账本,六本真账本中的一本。
这本账本给予赵由晟的焦虑感,远远胜于今晚司理院的火灾。从这本账本看,它详细记录采购货物的名称数量及价钱,但只记货物在海外的售价,而没记贵重货物在国内的售价。
这看似不合理的情况,其实是有意为之,也是干办设的一道防范。
这就需要一位经验非常丰富,熟悉各种货物买卖的海商来协助,来计算货物出售的价钱,以便知道收入的金额。唯有知道官船获利多少,才能知道宗正司官吏和干办贪污了多少。
那应该是一位老纲首,他说话有分量,而且还要深得朝廷信任,更重要的是,他得心怀天下,是个正直忠义的人。
这样的人实在很少,但泉州港正好有一位:陈端礼。
赵由晟将账本收起,脱鞋登床,他很倦乏,但是辗转无法入睡。
在快天亮的时候,他才睡下,他睡梦里看到黑夜燃烧的天际,还有暗街灯火下,紧张不安的陈郁。他忍不住想张开手臂抱住陈郁,将他庇护在怀里,紧紧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放心,谁敢动小鱼一片鱼鳞,阿剩会跟他们拼命的。
第43章 
昨夜的火,使得司理院一片狼藉; 院卒; 仆役聚集在一起; 清理焚烧倒塌的屋墙; 院中劳作声一片。
起居室就在一旁的颜司理; 他正在屋中会客,他衣冠整洁,神色平静,全然不见昨夜从着火的司理院中逃出的狼狈样。
颜司理让属下将一只细铁筒呈在来客面前,他道:“今早,院卒在院中拾得此物,里边还残留些油味,承节郎博洽多闻; 以往可曾见过这样的物品?”
陈端礼看向木匣中的细铁筒,它曾过火; 器身被火烧黑; 他不介意它脏,伸手将它拿起,仔细端详,还低头嗅闻筒中的气味。
其实看它的第一眼; 陈端礼就已经认出; 他说:“这是猛火油,将油洒在干燥物品上,丁点火星; 也能瞬时炽焰。此物出自大食国,往往经由海运,一贩再贩才至中国。”
陈端礼熟悉这种东西,也亲眼见过海战中使用猛火油的可怕场景。陈端礼将细铁筒轻放回木匣,他说:“猛火油价贵且危险,即便在泉州港也不多见。”
颜司理听得很仔细,他敛起袖子,挺直上身,胸有成竹那般,他致谢:“多谢相告,承节郎真是助下官良多!”
他昨夜险些被烧烤,还是能十成熟的那种,这个仇他是记下了,他很清楚纵火者是哪边势力的人,而这只装过猛火油的细铁筒,应当能成为重要证据。
宗正赵不敏前脚跟他索要官船账本不得,后脚就放火烧库房,幸在他早有提防,起火那夜,账本压在他的枕头下,没被烧毁。
在库房着火前,颜司理提审过官船干办,已清楚这些账本是干办做的伪帐,但伪帐同样重要,是有力的舞弊证据。
颜司理将陈端礼亲送出院门,再次道谢,昨夜司理院的火势很猛烈,多亏他率仆众赶来救火,使得大火没波及司理院的其他建筑。陈端礼只道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也确实如此,即使是普通民家着火,陈端礼见着也会去搭救。
司理院一带多是官员居所,州署也在附近,陈端礼行走在道上,一路不时遇到熟人,过来寒暄几句,不长的路走走停停,他身边的随从也都已习惯。
陈端礼携仆在城中穿行,出宽敞大道,进入清静小巷,他准备返家,主仆悠然行进,忽见前方一位青衣老仆拦途,老仆躬身行礼,殷切道:“老奴在此等候多时,东人有请承节郎到前方的茶坊一会。”
前头是有家茶坊,深巷茶坊,幽静而隐蔽,适合谈事。
陈端礼道:“不知院老的东人是谁?”
老奴不卑不亢,端端有礼,见他举止,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奴仆,见他装束,也不难猜测出自宗室府第。
?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