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临深渊》第41章


几个大人都笑出了声。陆渊笑意未敛,看着秦晋霄摇摇头,又看着琛宝,“谢我什么?”
琛宝搂着秦晋霄的脖子求助。
秦晋霄弹了弹他的额头,和程菁对视一眼,看向陆渊,“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带他回去。”
陆渊点点头,和小孩儿挥挥手,“琛宝再见。”
程菁摸摸小孩儿的头发,“琛宝应该说什么?”
小孩儿看了看程菁,又看了看陆渊,声音特别响亮,“哥哥再见!”
陆渊脸红的要烧着了。
***
秦晋霄一家子一走,宴厅门口就只剩陆渊和秦肃征两人。
秦肃征把手上搭着的外套递给陆渊,“穿上。”
这儿的风没露台大,陆渊穿好,没系扣子,看了一眼秦肃征,“我也要回去了。”
秦肃征看着他,“一起走吧。”
陆渊挑挑眉,没说话。
秦肃征的左侧下巴上粘着一块儿创口贴,陆渊才看到,用手指比了比,“怎么了?”
秦肃征侧过脸不让他看,耳根通红,“不小心划到了。”
早上想着今天能看到陆渊,神思不属的用剃须刀给自己来了一下这种事情是真的说不出口。
陆渊只是随口一问,看他不愿意讲也没什么好奇心,径直往前走。
别墅区离的不远,两人一路无话,快到的时候秦肃征忽然开口,“琛宝叫你哥哥,你得叫我什么?”
话一出口秦肃征就恨恨的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是什么破问题!
明明鼓了一路的勇气想装作随意的问问“最近怎么样按时吃饭吗我买到了典藏版的血源秦小二是不是更胖了”,没想到心思一飘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气氛一时凝滞,秦肃征在心里给了自己一拳,清了清嗓子正要解释,“我胡说的你……”别当真……
陆渊抬头看着他,表情无辜极了,显然也在出神,“叔叔?”
陆渊的房间门口,白如安举着手机,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人。
第49章 
秦肃征欲言又止。
陆渊仍在状况外,没反应过来刚才的对话有什么不对,懵懵的在秦肃征和白如安之间看了个来回,轻声问道,“怎么了?”
秦肃征摇摇头。
风大,白如安收起手机,上前来扯了扯他敞着的衣襟,“不冷?”
这会儿扣上他一会儿还得解,陆渊嫌弃的很,侧身躲了躲,“都到了,别系了。”
白如安冷哼一声,“懒死你得了。”
陆渊装作没听见,转过头看向秦肃征,“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他收了和白如安说话时的表情,语调平缓,客气又疏离。
秦肃征心里揪了一下。
手心里的祛疤膏被攥的发烫,小小一只,他一早买的,可一直没有给出去。
秦肃征沿着药膏的轮廓抚了一圈,在心里叹了口气,“好,那你早点儿休息。”
***
陆渊醒时还是半夜,躺椅正对着的阳台窗没关,纱帘在黑沉的夜色里簌簌飘动,仿佛背后随时会冒出令人恐惧的怨灵。
额上的冷汗被风一激凉的彻骨,陆渊茫然的眨了眨眼,纤细的睫毛不堪重负的颤了颤。
又是噩梦。
梦不清明,却让他不得好眠。他成了从前那个无能的小孩子,枯瘦不成人形的女人攥着他的手腕,眼中血丝密布,鲜红到诡异的唇瓣开开合合,四面八方都是念咒般的声音,“你原谅我了吗?”
“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
陆渊看向左手手腕。
在梦里,这只手腕被女人箍出了一道青痕,连着指尖都青白的毫无血色。
一开始,他还会在这个梦里挣扎,嘶吼,他会咬那只皮包骨的骷髅一般的手。
然而梦中的抵抗俱是徒劳。
挣扎变成颤抖,嘶吼只剩呜咽,齿间的皮肉触感像极了钢铁,他咬的口中溢出血腥味也不能使她松懈分毫。
后来他只会哭,像所有受了吓的小孩儿,喘不上气的哭。
女人执着于获得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于是梦境愈发猖狂,扭曲发狂的脸在每一个角落闪回交错,鲜红的唇似乎下一刻就会喷出带着毒液的触手。
他在这个梦里哭泣到麻木,以至于醒来时像被掏空了一样虚弱。
陆渊深吸一口气。
不,我不原谅。
你也只能在梦里折磨我。
陆渊勉强攒了些力气,从地上捞起毯子。门铃在响,拖鞋找不到了,陆渊光着脚去开门。脚趾冷的发痛,地板甚至都要热几分。
门廊下站着秦肃征。
陆渊并未完全从噩梦中解脱,没有多少站着的力气,深深看了秦肃征一眼,侧身让开门,径直走回阳台。
躺椅边几上睡前倒的酒没有喝完,冰块儿融化没了踪影,琥珀色的酒液被冲淡,陆渊受蛊惑似的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
灼热感从口中燃到全身,每一根血管里都涌动着热流,冰冷僵硬的肢体末端从麦香和烟熏味中复苏,略带凉意的苦涩直冲昏沉的大脑。
酒精带来的温暖令人沉迷。
陆渊捏了捏几乎失掉知觉的手指,自嘲的笑了笑,平复了一下情绪,看向秦肃征,“有事吗?”
秦肃征皱了皱眉,“我看你灯还没关。”
陆渊的状态太差了,涔涔的冷汗往外渗,脆弱的内里已经崩溃的一塌糊涂,勉强撑住了,可没人知道这点支撑能维持多久。
陆渊顿了顿,“忘记了。”
秦肃征想接过他手里的空杯子,不小心碰到了陆渊的指尖,冰凉的失真。
陆渊被烫了似的缩回手指。
秦肃征还没接到,他这边已经卸了力,杯子在空中悬了一瞬,立刻被地心引力捕获,悍不畏死的俯冲向地板。
陆渊只来的及缩了缩脚趾。
没有用,碎片爆裂飞溅,划过赤裸的踝骨,陆渊还没觉着疼,血已经沿着皮肤的纹路往下淌了。
痛感激活了理智,陆渊从怔愣里回过神来,抬腿试图从一地碎片中走出去,不防被人一把拦腰抱起来,眼前一花,摔在了床垫上。
秦肃征困兽似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倒像受伤的不是陆渊而是他自己了。陆渊迟钝的想到他在找医药箱,撑着床够另一边的抽屉。
秦肃征低声吼他,“别动!”
陆渊被他吓了一跳,不敢再动,老老实实坐好,任他清理伤口。
秦肃征握着他冰凉的脚,手里细腻的肌肤染上一层温度,“白如安跟你说什么了?”
明明晚上还是好的,几个小时不见就成了这样。
陆渊张了张口。
陆继明想见他。
陆继明肝癌晚期了。
不想见陆继明,不想陆继明死。梦里的女人已经足够他痛苦,不要再来一个陆继明了。
陆渊想,再来一个他会疯。
秦肃征神情专注的盯着他。
陆渊忽然慌了。
不能,不能说。
别人没法懂的,懂这样病态的恐惧。恐惧催生愤怒,他在扭曲的愤怒里浸透了,自暴自弃的沉入欲望的泥淖。
他僵掉了,烂掉了,他是贪得无厌的恶人,嫉妒让他没法维持平静的伪装,他想放秦肃征一条活路,却舍不得断的干净。
陆渊听见自己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的声音,“没有,什么都没说。”
灵魂飘起来,他看见自己甚至做了个笑模样,低低的重复了一遍,“什么都没说。”
“你可以走了。”
陆渊身上一半是疯子的血,一半是人渣的血,好不了了。
不要好了。
这个世界有什么好呢,战争,瘟疫,贪官污吏,变态罪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秦肃征也好,白如安也好,都该走的远远的,离他远远的,别看到他这个样子,这些美好的东西从来与他无关。
他被恨意折磨的太久了,成了恨的伥鬼。
陆渊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秦肃征在视线里消失。
对,就是这样,陆渊自我安慰,喜欢秦肃征吗?那就让他走,走的越远越好。
再撑一会儿,就一会儿,别让他看到你怨憎惊惧的样子,太难看了。
门响了一声。
陆渊脱力的倒在床上,齿列不受控的颤抖,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他抬起手,想塞进口里,让它们不要再吵。
手被人握住,整个身体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秦肃征从未有过如此耐心。此刻的温柔体贴不再是习得的礼仪,他恨不得把灵魂展开包住陆渊僵冷的躯壳,好叫他不冷不痛。他想说“我在”,却怕这两个字会成为陆渊的负担,想说“别怕”,又觉得轻飘的像是敷衍。
他紧紧抱着陆渊,似乎这样就可以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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