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临深渊》第42章


像是敷衍。
他紧紧抱着陆渊,似乎这样就可以感知陆渊的情绪,声音低缓,似诱似哄。
“陆渊,你哭出来,好不好?”
第50章 
C城秋季多雨,今天倒难得是个晴好的天。推开车门,山间的湿气卷着秋凉往外套里密密的渗。陆渊拉高衣领,脚边一片叶子被风吹的打了个圈,落在更远的地方。
阿姨在门口等着,见陆渊下了车,弯了弯腰,“大少爷。”
陆渊久不曾听旁人这样叫自己,恍惚了一瞬,钥匙递给一旁候着的佣人,跟着她进门,“陆继明呢?”
阿姨听他直呼主人大名,面色有些难看,强行拗了个笑出来,“陆先生吃过午饭就在花房里等着您了。”
说罢绕过影壁往山上指了指,“您往前走就是了。”
陆渊点点头,沿着青砖路往里进去。这幢宅子是傍檬山建的,庭院依着山势起伏,尽头处是当年初建时为固风水引的池塘。陆渊凭着印象判断方向,青砖路正好通向池边。
阿姨口中的花房是一栋阳光房,多半是这两年新修的。陆渊一进门就被汹涌的热气阻住了呼吸。
空气粘湿潮闷,热带花卉缠人的香气源源不断,巨大的植物叶片挡住了视线,过于明亮的光线使人无所遁形。
生气过于旺盛,反而生出垂死的腐朽味。
花房的中央铺了一块儿木制的平台,台上一架方几,两只摇椅,一只上坐了人,背对着陆渊。陆渊绕过架子上几乎要变成化学武器的香荚兰,在另一只摇椅上坐下。
陆继明合着眼。
花白的头发梳的整齐,却枯的像草,太阳穴凹陷,脸颊上的肉松垂着,失去了皮肤的质感,嘴唇白的没有血色,隐隐中透出几分紫来。房间里暖的让人烦躁,他还裹着一条厚重的毯子。
觉察到来了人,陆继明动了动眼皮,撩开来看向陆渊。
陌生极了。
相似的脸,细看却没有一处相同,眼角眉梢俱是冷淡疏离,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出一种沉静的无机质。
陆继明轻轻叹了一声,朝几上指了指,“帮我念念吧。”
陆渊拿起方几上铺着的报纸。
油墨烘干了,可味道还存着,附在这一层薄薄的纸页上。
他念的慢,陆继明静静听着。这一版念完了,哗啦啦翻过去,陆继明忽然问,“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陆渊顿了顿。
他亲妈死的时候是深秋。后园里那株银杏掉光了叶子,玫瑰谢尽了,剩着一丛修剪过后枯瘦的枝。
那个秋天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她不肯见旁人,阿姨只敢在深夜进来做事。她拘着陆渊不让他上学,陆渊出不了门,只能和她在荒坟一样的宅子里互相折磨。
她死的那个早上,陆渊在数银杏枝头剩下的叶子。
剩下的记忆就更模糊了。戴着口罩的医生有一双锐利的眼,管家肃声问陆渊最后一次见她的时间。仆人来来去去,门外有人抻长了脖子要看看死人的脸。窗帘开了一半,光柱里尘灰漂浮,尽头是滑落在地的被子。主卧里嘈杂的如同早市,又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听不真切。
死亡使人毫无尊严。
陆渊放下报纸,“我忘了。”
他其实从来就不知道。
陆继明转开脸,声音喃喃,像在跟他说话,又像是自语,“我都记不得她的样子了。”
陆渊摸了摸手腕,没说话。
陆继明闭着眼,任阳光穿过玻璃投在眼睑上,似乎这样有助于他回忆。
“那时候我父亲投资失败,陆氏资金链断裂,欠下巨额的债务。他不愿意申请破产,没有遗言,直接从新建的写字楼顶跳了下去。”
“我和芳苹在一起好几年,说好毕业就去结婚,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我学的是艺术,对企业管理一窍不通,两眼一抹黑的接手了陆氏这个烂摊子。没钱,没人,没经验,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是我唯一的出路。娶她,拿到投资,稳住陆氏。我和芳苹分手,和她结了婚。”
“一开始还是好的。圈子里大多是联姻,日子久了,当年的那些不甘心就忘的差不多了。陆氏有了起色,我也开始接触企业的工作,慢慢的就发现了不对。”
“陆氏这么大一个盘子,先前倒了势必会被几家分掉,没哪一家有能力独吞。郑氏注资的目的不是互利,是借着融资,稀释股权,悄悄吃掉陆氏。郑国涛这一手算尽了全部,唯独没算到我。”
“我保住了陆氏,代价是把她架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她不能接受,我心里有愧,对她愈发纵容,可没想到她偏激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聚会,公司,她在哪里都要发疯,我受够了,但她仍是陆太太。我对她百般忍耐,直到她害了芳苹肚子里的孩子。”
陆继明神色悲戚的看了一眼陆渊,“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他粗声喘了一会儿。
“她想要个孩子巩固陆太太的地位,我就给她个孩子求个清净。那个没出生的孩子成了我的噩梦。我恨她,连带着恨你,偶尔管家来消息说你或者她又进了医院,我只会觉得解气。”
陆继明用手遮住眼睛。
“她走的凄凉,我解了恨。恨没了,我忽然不敢看你。”
“你从来都是无辜的。”
“你一句话都不说,冷冷的站在一边,全身上下只剩了一双眼睛,看着我,看着芳苹,看着如安,像她留在宅子里的活灵。你和她,还有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都是我的罪,我承担不起。”
他长叹一声。
“对不起。”
“你恨我,我无话可说。”
陆渊无喜无悲的看着他。
陆继明眼里似乎有泪翻涌。疾病使他干瘪虚弱,找不到当年丰神俊朗的影子。他讲着跟她,跟陆渊有关的过去,陆渊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这个道歉迟到的太久了。
时间磨平了情绪的棱角,抹掉了记忆的细节。陆渊仍然困在她的噩梦里,却连她的名字都快要想不起。恐惧与恨失了根,只凭借惯性延续,陆渊甚至找不到说“没关系”的理由。
外面似乎又要下雨,鸟在池面上掠过,惊的池中锦鲤四散而逃。
陆渊细致的叠好报纸,起身绕过对面的躺椅。光线黯淡,植物的影子层层叠叠的投射在空气里,吞噬着平台处的光明。
***
到家时雨还没下,气压低的可怕,憋闷的有些昏沉。
陆渊坐在车上抽了支烟。
狭小的空间带来莫大的安全感,拂过脸颊的烟雾带着几分温柔,尼古丁放松了神经,陆渊终于有了回家的实感。
上电梯,给白如安发消息告知自己已经见过陆继明,收起手机,电梯正好停下。
门打开,陆渊与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秦肃征正趴在他家门上,姿势扭曲,十分变态。
陆渊面无表情的摁了一下电梯关门键。
秦肃征两步跨上前,伸手挡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别误会!秦小二好像卡住了!”
第51章 
秦小二果然是卡住了,卡在猫塔瞭望台的洞口。头朝下,胖肚肚往后悬空露在外面,炸着毛,两条腿在空气里扑腾,隔着箱子“喵喵喵”的乱嚎。
陆渊顾不上管身后的秦肃征,长腿三步并两步迈到爬架跟前,打着手电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秦小二平时熊的厉害,艺高猫胆大,仗着自己是个柔软的胖子,绝不按照正常的方式上猫塔。本来这个观察口将将好够它挤进去,可它今天还穿着小马甲。
小马甲是之前送去宠物中心时买的。秦小二不肯挂猫牌,陆渊就把联系方式装进小马甲的兜兜里,顺手又给它塞了只妙鲜包。秦小二没想到小马甲还有这等好处,从此对马甲爱的深沉,回家了也不让脱。陆渊拗不过,出门前满满当当的装了零食给它穿上——它的腰围膨胀了一圈,洞口大小没变,不幸与爬架实现了过盈配合。
陆渊揉了一把它的圆屁股,托着腰把它拽出来。马甲口袋上的扣子在挣扎时扯坏了,零食兜不住,秦小二记吃不记打,甫一脱困就扭腰要往掉出去的零食上扑。
秦肃征规规矩矩的站在两步开外,一改往日的商务装扮,几缕头发随性的落在凌厉的眉骨上,上身一件浅灰色的圆领卫衣,**是深色运动长裤,宽肩长腿立在沙发边上,客厅都显得有些逼仄。
陆渊给秦小二添了粮和水,回到客厅给秦肃征比了比沙发让他先坐。
顶灯没开,壁灯和台灯柔柔的发着光。这儿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书乱七八糟的扔着,沙发毯一半搭着沙发一半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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