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过得很好》第60章


曹阿姨愣了下,伸手别过鬓边碎发,“没什么,闲着也是闲着。”
“也许以后还得麻烦你很久,毕竟他已经不再年轻了。”抽油烟机响起的低沉轰响里,梁断鸢把盘子递到她手上,直来直去的脑筋只想着,要做些什么表明态度的事情,“可以的话,是想拜托你。”
——梁成均那样固执不大听劝的人如果没法改变的话,劝劝曹阿姨也是一样的,他那时候这样想着。
曹阿姨怔愣之后接手,将带着水汽的蔬菜扑入滚烫油锅里,溅起一阵浓烈的烟雾,她离锅远些,笑了笑,“这下没什么好帮忙的了,去坐着吧。”
曹晓莹有些欣慰,毕竟作为护士长,她泛滥的同情心完全可以匀给其他病人,之所以愿意工作之余来这里照顾梁成均,的确是出于私心,她挺喜欢梁成均,也相信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但更多的,她有数不清的忧虑。
她知道梁成均的前妻,那是个搜索引擎上都有词条的,名人。上了节目能出口成章,书目著作都摆在书店的畅销柜台。
自己呢,不过是个离过婚的中年女人,姿色普通又没有才能,能当上护士长,也不过倚靠着早些年人才稀缺的时机,外加不怕吃苦的蠢笨罢了。
梁书记是那个鲜有人受得起教育的年代里,读过最好的大学的人,他跟那些上过新闻的人打交道,要管朔桑多少人的生计。
即使离过婚,即使有个这般大的儿子,也依然是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孩儿热切追求的,自己比得过哪个呢?
畏手畏脚的中年人,已经尝过了背叛,明白了挫折,看惯了现实,惧怕了婚姻,再没有多余的激情和勇气,去谈爱情。
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上赶着跑来此后梁成均呢,曹晓莹盖上锅盖,想,人生百年,太漫长了,也许自己只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才明知道差距,却也想凑到火堆旁边,汲取哪怕片刻的温暖……好让自己有种被人需要的错觉。
现在梁断鸢回来了,看起来会做些家常菜,也足够孝顺,父子俩和好如初,梁成均自然就不再缺人照料……
吃完这顿饭,生活该回到正轨了。
曹晓莹摆了满桌的饭菜,在那日的饭桌上笑吟吟留到了最后,她把残羹剩饭端回厨房,把怎么处理的方法跟梁断鸢一一交代。
她关好冰箱门开始洗碗,把最后一个盘子擦干净放在消毒柜里,才好似不经意地跟梁断鸢说,“好好照顾你爸,不要轻易地赌气,一走就是这么久……”
“任谁来说,养大一个孩子都很不容易,更何况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曹阿姨笑起来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藏在垂落的鬓发之中,
“这些天那么多体检报告做出来,发现他身体其实不大好,早些年落了病根,可是工作又很忙……不能等到……那时候再后悔。”
“就是不想后悔。”梁断鸢倚着门,不大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我不反对。”
曹晓莹搁置好餐具,笑,“我生不了。”
——否则为什么离婚呢?
正午,安易持吸着酸奶出来丢垃圾,正撞见曹晓莹开门出去。
“曹阿姨。”他挥挥手,“明天见。”
曹晓莹冲他笑了笑,颔首,“再见。”
门扇阖上,再看不见温柔的那张笑颜。
第五十三章 ——姗姗来迟的表达
生活的变化发生在突然之间,说过再见之后,曹晓莹真的再也没有来过。
每日在家做饭打扫的,成了有时早醒的安易持和每日早起的梁断鸢。
梁成均好像什么也没发现,只极偶尔的,会在邻居家门响时突然望向门外,半晌回神,继续捶捶自己的伤腿。
“曹阿姨最近怎么不来了?”梁成均进书房去,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安易持偶尔会这样询问。
“病人太多了吧。”梁断鸢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暗暗思索。
高速铁路把城市边际一圈一圈拓展出去,这座自小长大的城市,变成了陌生的庞然大物。当一个人下定决心要避开的时候,即使是同城,也很难再见到了。
“怎么想起她了?”梁断鸢反问。
“嗯……大概因为不是我的爸爸,我不怎么熟悉他的习惯,但我总觉得曹阿姨在家的时候,叔叔看起来更自在。”安易持笑着答,食指与拇指间捏出极小的一段距离,“你呢,会不希望阿姨常来吗?就像是因为被抢走了爸爸的注意力,会有一点点的,嫉妒?”
“不会。”梁断鸢的回答与假设相反,他摆弄着水杯,“我倒是希望她早点回来,别再走了。”
安易持眨眨眼看着他。
“‘断鸢’……就是早晚会飞走的那种东西。”他自嘲,把东西放在桌上,咔哒一声轻响,“我离开的话,他一个人会很辛苦。”
摸摸安易持的脸,梁断鸢没说出口的是,梁成均一天没有安定下来有人可依,他就一天没有任性的资本。
隔了许久,安易持忽然起身,拉他回了房间,关上门,成了帐下密谋的氛围,“叔叔取钢钉的日子,能拖一天么?咱们想想办法。”
梁断鸢侧头去看他,于是安易持解释,“医生定好的那天,曹阿姨一定不在医院里……她说了‘再见’,是不想再见了。”
梁断鸢发现安易持出乎意料的敏锐,顾忌着不想让向来心思细腻的易持难受,他其实什么都不曾说过,轻捏着易持脸颊的**,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易持讲话被揉的有些含糊,“大概是直觉吧。”
直到梁断鸢终于告诉了他那日两人全部的对话,易持舔舔牙关抬头,皱眉道,“我好像知道曹阿姨在想什么了。”
“在一生中最年轻漂亮的时候,也没能维系住一段很普通的婚姻,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失去了仅有的优势,她就更没有这样的信心了吧?没法生孩子……又不再相信感情。”易持嗫嚅,抿抿唇,“还有可能,是叔叔只把曹阿姨的好放在心里,却不怎么回应,他身边又不缺年轻的女孩子……曹阿姨就更没有自信了。”
“生孩子这么重要么……”梁断鸢坐在床沿,托腮想了很久,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我去跟医生商量一下。”
几日之后,除夕之前的一周,在大多数人沉浸在年假逼近的浮躁中时,两人陪梁成均去了医院,正好比预定的日期晚一天。
走进医院时,梁成均一路无话,架着一副拐杖走在前面,好像专心在走路,只途径护士台时,转头打量了一眼。
安易持跟着看过去,在一片忙碌侧影中,没看到想见的人。
“没上班?”他暗自嘀咕。
拍片,面诊,入院,做手术安排……等到安易持跑来跑去帮着忙,当真一时间忘记了这茬事情时,不经意一抬头,忽然就看到曹晓莹站在床尾,别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公事公办的,她填好病号牌,挂在床尾,开始一项一项地询问病情,只是自始至终得,没有眼神的交流。
于是安易
持放下茶叶盒,抿抿唇,出门去了,门外,梁断鸢提着保温壶回来,被他一并带出去,两人倚墙靠在走廊里。
在他们不再知情的病房里,对话仍在继续。
“最近还疼的厉害么?”
“好一些。”
“关节活动正常么?“
“差不多。”
“是否有感冒发烧之类的常见病,吃过消炎药么?”
“没有……你这两天很忙?”梁成均盯着她有些疲惫的神色,突然打断。
曹晓莹一顿,牵扯嘴角笑了下,“年前是高峰期,每天都这样,算不上忙。”
“要一直上班……除夕夜呢,应该放假吧?”梁成均撑着自己的身体,坐直了些,“方便的话,不如过来一起吃个饭,我叫断鸢在附近订一桌,回去也是你一个人。”
她手上不停,笔在垫板上点顿,半晌,走过去抻着梁成均的胳膊,帮了他一把,“算了……你们一家人好好过,我习惯的。”
在她松手之前,梁成均动了动胳膊,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指尖干燥冰冷,他说,“断鸢还上学的时候,我经常要出差,总也不在家里,那时候……我怕委屈他。”
隔壁病床断了腿的患者还在呻吟,亲戚家属走来走去,曹晓莹蓦地慌了一瞬,她侧了侧身子,正对着窗口,心里涌起某种强烈的预感。
“所以本来我担心啊……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但还是担心……可前几天,看他跟你相处的不错,我就放心了。”梁成均捶了捶腿,转了话头,“伤了这么久,没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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